田寒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说起来容易,难不成真的要杀掉邢辰么?
邢辰见他面露不虞,急忙凑过来帮忙按摩穴位。“怎么啦?阿寒不喜欢屏州么?”
“并不是。”田寒垂着头冷静地吐出三个字。
邢辰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冷淡,仍然兴高采烈的在府邸里转来转去,四处搜罗仓库里好玩有趣的摆件,叫人搬回他与田寒的房间。侍女们也给床榻换上干净柔软的被褥,屋子里瞬间焕然一新,从死气沉沉久无人住的宅邸变成了热闹鲜亮的大院子。
“阿寒,你开心一些了么?”邢辰歪着脑袋问道。“今晚上换了新住所,得吃点好吃的。我记得你还有些认床。刚到王府的时候硬撑着不肯睡觉,最后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邢辰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田寒别扭地别过头去。
“阿寒,”邢辰抚摸着他的头发,温声道:“今晚陪我喝一点酒吧。”
邢辰有种对未来的恐惧感,他总觉得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会陪在阿寒身边,保护他。如果逃不掉的话,就最后醉一场吧。
田寒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凉意,微蹙了眉眼,点头应下。“你想喝就喝吧。”
邢辰勾住他的肩膀,欢声到:“怎么能是我想呢,我是想陪你喝啊。刚刚我从仓库里发现了一罐陈年桂花佳酿,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田寒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本来就在家里,你还想往哪儿归?”
邢辰眼珠一转:“往哪儿归……往哪儿归呢?我不知道,反正阿寒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田寒摸摸他的头,答应道:“好。”
府邸花园里有一株大梨树,树下一张石桌,三张石凳。邢辰扫去桌面上的落叶,将酒罐子放在石桌上。侍女送上两个酒樽,就竟悄悄退下只余他们二人。
邢辰拍开泥封,一股令人陶醉的酒香霎时间从罐子里飘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好香啊,这酒就是专门给今天准备的。阿寒,来,我们先干一杯。”
他倾斜这罐身,将酒液缓缓灌进酒樽里。
田寒犹豫了一下,举起酒樽,放在鼻尖嗅了嗅。强烈的酒气窜进鼻腔。久不喝酒的田寒只闻了这么一下,便觉得脸颊热了起来。他眯起眼睛,放下酒樽。“你先。”
“不实在。”邢辰晃着手指,“自己不敢喝,就骗着我多喝一点。啧啧啧,阿寒,你怎么这么可爱?”
田寒踢了他放在石桌下的腿一脚。“你怎么了,还没喝就开始醉醺醺的,身子都坐不直了,话也不好好说。”
邢辰装模作样的倒在他身上,试图往泛着幽香的怀里钻。“想到能和阿寒一起喝酒,我就醉了。”
田寒使劲推开他,冷下脸。“不想喝就回去睡觉吧。”
“咳。”邢辰见他生气了,忙乖乖坐好,偷偷瞄着他。“好啦不闹了,我们先碰一杯。”他率先拿起酒樽,往田寒的酒樽上轻轻一碰。“希望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他说完,一仰头,一杯酒就这样下肚了。
田寒把酒樽拿在指尖把玩,见他喝的如此痛快,也跟着喝净了杯中的酒液。
*辣的酒液从喉咙一路烧到了肠胃,田寒忍不住咳了两声。邢辰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轻声道:“不要动。”
“嗯?”田寒眉心一动。
邢辰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拭去那一抹莹亮的水色,继而将手指放进嘴边舔了舔。“阿寒嘴边的酒,更甜一些。”
田寒呆呆的坐着,耳朵砰地热了起来。“不要乱说话!”
邢辰趴在石桌上委屈道:“我可没有乱说。”他又将两个酒樽满上。“我忽然想起来,洞房花烛那天晚上,我只顾着叫阿寒多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忘记与阿寒喝交杯酒了。”
田寒不为所动。“这不重要。”
这一下碰到了邢辰的痛处,他跳起来高声道:“怎么不重要。交杯,合巹,只有喝过交杯酒,才证明我们两人合二为一,从此就是一家人。”
怎么能不重要!邢辰委屈的要命,在阿寒眼里,有哪件事情是重要的?所有的事,如果不是他推着阿寒走,阿寒压根就不会去做。也许在阿寒心里,自己做的这些都是惹人厌烦,浪费时间的事情吧!
“你……”田寒见他反应这么剧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软声道:“你若是想喝,就是喝一杯合卺酒又能如何?”
邢辰握住他的肩膀,深深望进田寒冰冷深沉的黑眸中。他的声音饱含情谊。”阿寒,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一些事,不是要你迁就我,顺从我,而是你发自内心的想去做。你若是不喜欢,便是做了又有什么意思?“
田寒思忖半晌,抬手绕过他的臂弯。“我愿意。”
邢辰花了一秒钟消耗田寒的话,继而被巨大的喜悦淹没。“阿寒,阿寒……”他念着田寒的名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一干,田寒眼中浮起一层水光,眼尾微微泛着嫣红。他摇摆了半晌,忽然一脸严肃道:“星辰,你为什么要歪着坐。”
“哈?”邢辰把手在他眼前一晃,“不是吧,两杯桂花酒就醉了?”
田寒仍然一脸严肃:“我没醉,你不要歪着身子说话,多别扭。”
邢辰只好把身子一歪,问道:“这样可以么?”
田寒眯起眼睛,还举起手比量了一下:“不错,很直。”
“噗——”邢辰笑喷出来,忽然玩心大起。叫你非喊我邢辰,他暗搓搓腹诽,非得改过来不可。
“阿寒啊,”他说道,“你知道你的身份吗?”
田寒张张嘴,差一点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吞回了来到嘴边的话,摇头道:“不知。”
邢辰循循善诱。“阿寒,我们刚刚喝过合卺酒了对不对?”
“嗯。”田寒点头。
“合卺酒是什么人喝的?”继续循循善诱。
“成亲的新人之间。”田寒乖乖答道。
“那我们就是成过亲了,对不对?”邢辰笑的嘴巴差点没咧到耳朵根,“我是新郎,你是什么呀?”
“……”田寒犹豫了一小会儿,似乎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新娘……”
“那,新娘要叫新郎什么呀?”成功在望,邢辰暗自握了握拳头。
“……夫君。”
邢辰一拍手掌,“这就对了嘛!来,叫一声给夫君听听。”
田寒抬起眼来看着邢辰,软软道:“夫君。”
哎呦喂!邢辰捂住眼睛,完了完了,心肝脾肺肾都化成一滩水了。他忽然觉得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
田寒睁着双被酒气熏染的黑眸,认真道:“夫君,我困了。”话音未落,整个人往前一栽,落在了邢辰怀里。
邢辰赶忙接住自己的新娘子,右手扶住他劲瘦柔韧的腰肢,下巴在他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阿寒,要不要回去睡觉?”
“嗯。”田寒哼了一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邢辰深呼吸,平心静气,打横将他抱了起来。“就知道你喝不了几口酒,我还打算彻夜痛饮呢,没想到你就两杯的量。”
田寒嘟哝道:“两杯多……好喝……”
“醉的都不会说话了。”邢辰踢开房门,将他放在床上。“自打你嫁过来,我倒是勤快不少。天天净顾着抱你睡觉,给你脱鞋脱衣服,都快成丫鬟了。”
“嘿嘿,”田寒忽然笑了,“星辰丫鬟。”
邢辰看着他艳胜桃李的笑颜愣了愣,低头继续帮他脱去衣衫。“随便你,开心就好。”
他这厢刚给田寒盖上被子,窗棂忽然发出咔哒一声响。
“谁?!”邢辰低声喝道,“快出来。”他肌肉紧绷,唯恐是盗贼刺客之流。
“这么紧张干嘛?”窗户上映着的人影微微一动,“这才几天不见,就对人这么冷淡。”
邢辰松了口气,仍有些疑惑,“是你?你等一下,我这就出去。”
他轻轻推开门,唯恐惊到睡梦中的田寒。院内月华如水,照着来人一袭白衣如雪。狐妖懒洋洋坐在树枝上,摇晃着小腿。“怎么?不认得我了?”
邢辰反手掩上门:“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玩嘛!”戎耸了耸肩膀。他探着头试图望进屋子里。“那是谁啊?”
“没谁。”邢辰说道,他有意无意的挡住戎的视线。“天色不早了,我也要睡了。你要是今天晚上留在这里,我就吩咐侍女们给你收拾一间客房。”
戎眼珠转了一圈,轻快地答道:“好啊,那你给我收拾间屋子吧。”
邢辰叫来侍女,吩咐她将被褥之类的用品搬到空着的房间里去,并把戎指给她看,考告诉她这是客人,要好生招待,万万不可轻慢。
“你跟着她走就好。我们明天早上再见。”邢辰打开屋门,就打算休息。
戎点点头,跟着侍女走了。
邢辰见他走远了,才放心的关上门,准备摸到床上去。
“嘭!”窗户忽然被撞开,一个人影轻巧地翻身进来。“不过才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你可真是绝情。”戎拍拍手掌,噘着嘴道。
“你!”邢辰赶忙将床上的田寒挡在身后。他着实有点生气了,他把戎当朋友不假,可戎的所作所为又哪里把他放在眼里?戎是妖,他是人,人妖殊途,还是不要太过接近的好。他压抑着火气,沉声道:“戎,你这是做什么?”
戎在窗户前转了几圈,说道:“其实呢,我也不是单纯来找你的。你那天最后一次见我,身上带了很诡异的味道。我后来想了一想,决定来看一看,拥有这个味道的人究竟是谁。所以我不是来找你的,你让一下。”他的话语蛮横无理,简直是胡搅蛮缠。
邢辰咬紧牙关,声音从嗓子里一字一词逼出来。“既然你不是来找我的,我也没必要用待客的方式来招待你。你还是走吧,等明天阿寒醒来,想要见你也不迟。”
戎启唇正想说什么,忽然抽了抽鼻子,表情一肃:“不好,起火了。”
啊?邢辰吃了一惊,又怕他是调虎离山之计,一时间陷入两难。不过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下去,凄厉的叫声在深深的府邸里响了起来:“走水啦!快来人啊!”
与此同时,浓重的烟火味窜进他的鼻尖。邢辰三步两步跑到门前,拉开门一看,整个府邸已经陷入了火海,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一条生路。
邢辰冲回床边摇醒田寒。“阿寒,你醒醒,你醒醒!”
田寒勉强睁开眼睛,视线却没有落在着急地邢辰身上,而是落在了屋里的不速之客身上。他表情一变。“你、你是……”
戎正好也探头看他,两人视线交汇,顿时凝固在空气中。
邢辰的目光游移在两人中间,他也逐渐呆滞起来,口中不停念叨,“怎么会……不可能!你们两个,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
田寒翻身下床,与戎面对面站立。两人身形长相无一不同,比双生子都要一致,宛如对面照着镜子中的影子。
“你……”田寒皱了皱眉眉头,捏住了戎的手腕。
“阿、阿寒,快走,外面走水了。”邢辰挣扎着从这种噩梦般的场景中清醒过来,抓住田寒的衣角哀求道。
“哐当!”屋上的房梁忽然迅猛的燃烧起来,从中断裂,砸在了戎的脚边。
“呀!”戎吓了一跳,头发被溅起的金黄火星烧焦了一缕。他转头看向呆站着的两人,催促道:“你们在干什么?快走啊。”
邢辰反应过来,忽然想起什么,向戎郑重说道:“戎,你记不记得我还有一个愿望。”
戎眨眨眼,看着火光中邢辰明亮的双眼,点点头。
邢辰的声音低沉,却不带一丝犹豫,他被飘起的浓烟遮住了视线,呛咳一声。“那么,我现在就有最后一个要求——带阿寒走,保证他安全无恙。”
他觉得眼睛熏得厉害,不知不觉留下泪来。火舌的热气燎的他皮肤火辣辣地疼,他推了一把田寒,柔声道:“阿寒,跟戎走。”
田寒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戎看了邢辰一眼,邢辰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戎不再犹豫,抱住田寒的腰,向天上飞去。
邢辰笑了笑,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火焰沿着他的衣角攀爬上来,不断落下的碎石木块砸得他头破血流。“阿寒……真好……”
“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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