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停下,翻身下马,推门进屋,将淋着水的斗篷和幕篱都取下,挂在墙上——母亲面前,无需遮掩。
天色已晚,桑母坐在床沿,在烛火的灯光下绣一件锦衣。她穿着对襟青鱼纹长褂,头戴素净银饰。年龄不到四十,却因为长年的劳累,老态尽显。
“娘。”若迁低唤一声,走过去。
“迁儿!”桑母抬头看见他,欣喜之情不掩于色。她忙放下手中针线,迈着颤巍巍的步子迎来。
她太过惊喜,竟有些语无伦次了:“你又有两年多没有回来了,你究竟去了哪儿?不过,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娘,孩儿不孝。”若迁低应,扶母亲到床沿坐,“孩儿在外面过的很好。只是,孩儿生着这紫发紫眸,实在不敢经常回来。若不然,让四访的邻居们看见,又该赶您走了。”
“我的儿??????可怜啊??????”桑母颤抖的抬手,抚上若迁披散的紫发,泪水从眼角滑出。
“我儿??????来,你来。”好一会儿,她拉起若迁的手,领着他走到妆奁前,“我儿,你坐,坐。”
若迁不明所以,却依言坐下。桑母又点起五六支蜡烛,屋子明亮起来,铜镜里清楚照映出一个身影——紫发披散在腰际,眉目算的上如画,一双紫色的眼珠却甚是寒人。
若迁厌厌别过脸去。他看见母亲从抽屉里捧出一个镶着红玛瑙的白玉发冠:“喜欢吗?娘见大户人家的公子们都爱戴这种样式的发冠,寻思着你戴起来也好看,就替你买了。”
“要这个做什么。横竖戴着幕篱,再漂亮也没有人看到。”
桑母长叹口气,将白玉发冠放在妆奁台上,又拿起旁边的木梳,缓缓替若迁束发。
披散的紫发,被苍老的手轻轻拢起。木梳自上而下,一下,一下,将每一丝发梳的整齐,又在头顶挽成个圈。
木梳轻轻搁在妆奁台上,白玉发冠轻轻拿起,穿过紫发,将头发固定。
“我儿,你看。”桑母扶着他的肩,“多俊俏的一个男儿,也不比谁家男儿差。你就不要总是披散着头发,你看,这样束起来,就不扎眼了。”
若迁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却还有眼睛。”
桑母的手将在空中,又颓圮的垂下。好一会儿,她长长叹了气,泪水流下:“我儿??????娘要你记住。你和别人不同,但千万不许看不起自己。如果连你都骂自己妖魔,那别人就更,更??????唉??????”
若迁在镜子里看见,急忙劝慰:“娘。儿已经想通了,再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妄自菲薄了。”
“真好??????真好。这样,为娘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桑母用手摸泪,苍老的脸上浮起几丝笑容。
若迁低眉沉思了一会,突然道:“孩儿在外面,有次中了剧毒,性命不保。多亏了白越山庄的长公子出手相救,孩儿的性命才得以保全。”
白越山庄!桑母听闻突然脸色大变,历声:“白越山庄欠我们的太多,救你一命,远远不足相抵!你绝不能应此就对他心存感激!”
“娘在说什么?孩儿不懂。”若迁一头雾水。
“你无需懂。你只要记住,白越山庄与我们势不两立!娘知道江湖纷乱,你们以后难免还有交集,你不许帮他们分毫!甚至,杀了他们。”
“可是??????娘教导过孩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是救命之恩??????”
桑母冷笑:“报恩也得分清楚对象。”若不是白越山庄,你我母子怎会落的如此下场?
屋外风雨交加,暴雨倾盆。桑母又突然想起了那个雷雨夜晚,她匍在白铮脚下请求宽恕,却被厌恶的一脚踢开,踢进风雨之中。前路迷茫,她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缩在屋檐下哭泣。
若迁突然有些恐惧。娘向来待人友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娘。“可是白越山庄到底与我们有什么仇恨?为何我从未听娘提起?”
“往事无需再提,你只要记住娘的话。答应为娘,好不好?”桑母说着说着,语气居然变成了恳求。
若迁不知所措。一边是救命恩人,一边是独自拉扯大自己的母亲,两个都是给予过自己生命的人。
他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容,还是仍不住,艰难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