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有一桩事儿要请王爷意下,宁府那边又托了信来,还是那边帮忙送来,说是那位奶奶卧病,相熟太医都瞧不好,想求了张友士过府瞧瞧。”
说到传信那位,赵太监隐蔽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信儿是王家二老爷王子腾递过来。
楚熙这次是真要笑出声来了。
他一个黄口小儿都能看明白情势,这些自诩世事通达老练精明高官显贵们却叫富贵脂油蒙了心、瞎了眼。
太子都没了,莫非这些还真当自己这个义忠郡王还有一天能当皇太孙?为了那么一丝丝只梦里才存可能,牵扯进了多少家?就算他们一个个都是两面三刀,这头惦记着自己这个太子长子,那头都搭着二叔或者四叔六叔,可天下哪里真有旱涝保收好事儿,下了河还想不湿鞋,真当别是傻子了。
至于那个妹妹,恐怕现该知道不该知道,没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个了。
其实她不过是个外室子,就算是因为那个身份不能宣之于口亲娘一生见不得光不说还犯了他们那位好祖父忌讳,但好不过是个女儿,看上头意思,也是允了她一生荣华富贵,何苦非要来趟这池子发臭浑水?
不过八成这也怪不得她,就算她一个小女子没有这份志气,可架不住她身边都是些眼睛盯着大富贵大前程。别说她,就连自己,不也被强架火上烤?
楚熙忍不住蹙了蹙眉。他倒不是多怪那个异母妹妹失节又不肯去死,只是他确实管不了太多。泥菩萨过江,谁又能顾得上谁?
意兴阑珊将手中象牙勺子丢到窗外,楚熙接过信就顺手扔了桌案上:“这样事儿有什么好回?张友士呆府里也不过是给丫头们看看心口疼娇毛病,宁国府既然叫他去,就派送过去完了。”
赵太监张了张嘴,刚想说张大夫好歹也是下面荐上来神医,不好如此怠慢,楚熙已经大步流星向外头去了,惊得赵太监也顾不得别,急忙跟了上去。毕竟自从搬到府里,楚熙这位郡王爷就跟种了府里似,几个月都未必出一会门。
“王爷您这是……”赵太监毕竟年纪大了,一路小跑下来就有些喘,只是他一手带大了楚熙,看了太多天家阴私,总有些不放心这位主子单独行走。
楚熙也体谅他年老体弱,怕给了旁借口把赵太监从他身边带走养老,这会子闷心头郁气消散了些,也就慢了下来:“祖父不是叫多跟三叔亲近亲近?说三叔是个孝悌,今儿正好得闲,便去三叔那里坐坐。”
楚熙年轻面庞上笑意盈盈,只有落下尾音中,带着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嘲讽。
其实三皇子楚容华这些年受到冷遇,跟三皇子外家当年疑似站先太子一边也很有些关系,正好三皇子母妃早逝外家近殁,当今冷落起这个儿子来真是一点都不手软。谁让楚容华自己儿时要跟太子哥哥亲近呢?
单看当今给儿子们指婚时,塞给楚容华正妃还是临洮许家长二房姑娘,就知道老爷子心里还是把楚容华划成了太子一系,有意嘲讽,要把儿子儿媳一并弹压。反正许家因为是太子妻族,都死绝了。
不过风水轮流转,这阵子又开始变天了而已。
楚熙心里转过多少个念头,别看着也还是那个爽朗爱笑少年,赵太监多少也放心下来,拿出他王府大太监气势陪着楚熙出府入宫不提。好歹三殿下夫妻都不会害了他们王爷。
可巧这日楚容华难得被圣指了件差事去办,并不家,三皇子妃许氏算起来既是楚熙姨母又是他婶娘,并没有太大忌讳,就代楚容华留了楚熙吃饭。席间姨甥两个不经意间说起关中风物,心中都是颇多感慨,不过是碍于宫中耳目众多,不敢畅所欲言、真情流露而已。
一顿饭吃倒还算顺心,只是到了饭后吃茶时候,一个女官模样年轻宫女子捧给楚熙是六安茶,楚熙心里突一跳,不由多看了那女官一样,又抬眼瞧了瞧三皇子妃神色。
他确实好一口六安茶,只是这些年大起大落,他心境浮沉,早就不会崭露出自己喜好了,当今说什么好,他就用什么,近内侍宫女,都对他喜好一无所知。三皇子妃娘家或许对他喜好有所耳闻,可连她自己都是随贵妃他们用江南绿茶,总不该特特给他上这个。
这女官瞧着也不像三皇子妃带进来老,十分眼生。
三皇子妃似乎一无所觉,看向楚熙模样十分慈爱:“宫里近都爱碧螺春并西湖龙井,底下虽然心力侍奉,可这么多主子,总免不了些许疏漏。这里还有些六安茶,虽说比不得碧螺龙井滋味好,吃着倒也受用,王爷也尝尝。”
说到这里,三皇子妃似乎才发现楚熙多瞧了侍候女官几眼,温和道:“这是贵妃娘娘看这里倒三不着两,摁倒葫芦起来瓢,把三叔这里管得很是不成样子,特意把她身边贾女史拨来帮衬一二。”
两句话合一处听,楚熙再垂眼看看自己手中六安茶,心中大乐,却又一酸。
三婶娘这是拐着弯想要点他两句:六安茶虽然是心头好,吃着欢喜,到底是别不稀罕,丢给。再连着这位贾女官,如果他没有记错,应该是原本甄贵妃那里伺候着荣国府二房大姑娘。
其实还是绕来绕去,还是要劝他不要犯傻。宁荣二府并王家等勋贵家暗地里一直是首鼠两端,虽然对他这个太子长子颇多示好,一个个心到底还是挂贵妃一系上,那边嫌弃不要,才能轮得到他,或者是他们,要是他们真信了,就真成了呆子了。
就如这个贾姑娘,四叔六叔都不要,才会被丢来给一直与太子系亲近三叔,专给与先太子妃同是许家女儿三婶娘添堵。
楚熙所乐者,是许家女儿果然都是聪慧,心酸者,却是他表妹也是一般兰心蕙质,却被他轻率毁了一生。
没滋没味吃过茶,三皇子妃没有再多说什么,楚熙也没故意找话来说,过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三皇子妃留了一句,说是三殿下也要回来了,不如叔侄俩个吃杯酒再走,楚熙推说府中还有家事,依旧要走,三皇子妃也就没再多拦。
三皇子妃是长辈,自然不会亲自送楚熙出门,只派了身边女官相送。
贾元春虽然碍了楚容华夫妻眼,到底是甄贵妃所赐,这院子女官中身份高,此时也与大太监一处垂头送楚熙出来。
论理,她既然进了三皇子院子,即使楚容华从来没有收用过她,她也算是楚容华女之一,楚熙面前一个字都不该说。可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今日是她给楚熙捧得茶,等赵太监与三皇子妃身边大太监先后折回去拿楚熙遗落物件时,趁着低等宫女太监都还有几步路空子,贾元春乍着胆子多了一句嘴。
“娘娘是为着旁事心里才不太痛,并没有怨怼意思,还请王爷别放心上。”
这指便是三皇子妃方才那句说手里没有好茶叶话了。轻轻松松就把一个怨怼大帽子扣了三皇子妃头上,还一脸忠心为主。
楚熙一怔,也有几分佩服这个贾姑娘。她还真不是胆子大到没成算。就算这句话真被听着了,三皇子妃能耐她如何?传到有心耳中,怕还要觉得她十分懂事。
只是可惜了,三皇子妃真正意思,这个自作聪明贾姑娘是一点儿都没听出来。
笑笑不说话,楚熙一个眼角都没留给贾元春,等赵太监气喘吁吁跑回来就领着一径走了。
这事儿楚熙没放心上,赵太监远远瞧见三皇子妃身边贾女史与自家王爷离得那般近可是唬心头一跳,这会子还静不下心来,忍了又忍,还是瞅着花园子里少时候多了句嘴:“王爷,礼教大防,确实是要紧。”
“晓得。”楚熙赵太监这里一直都是呀,赵太监劝了多少回都没有,劝多了还生气:“赵叔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明天还要陪专心去看戏呢。”
说到看戏,楚熙脸上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明儿大戏,他可是盼了许久了。
赵太监一怔,也想起了前些日子接到帖子。
帖子是北静郡王府下,北静王府太妃大寿,广邀京中豪门贵胄。若说这寿宴,便是再奢靡京中都算不得什么,可关键是这会客十分有意思。
北静王太妃为略有些孤拐,交好老诰命并不多,荣国府老祖宗史太君是为亲密一个。北静郡王水溶正妃是曾家二房独女,名满天下曾侍郎侄孙女,北静郡王府老郡主亲孙女。
本来这些关系都没有什么问题,偏偏北静王妃亲堂妹许给了姑苏林家长子。如今林家老爷林如海莫名其妙大病一场,贾家袭爵琏二爷意气风发出京灰头土脸回来消息都传遍了,贾家林家姻亲变仇,中间又有想要独霸江南甄家,寄居荣国府薛家,中间多少弯弯绕,有心可都知道了。如今就等着看这笔烂帐如何了局。
何况北静王太妃因为年轻时候做媳妇时受委屈,对老郡主养这位孙女儿媳,可没有多少喜欢,看水溶那一屋子姬妾也能瞧得出来。
明儿这出戏,必定十分耐看。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渣属性真是一直发展,从未被超越。
那个谁谁,晚上没事儿跑来调戏渣作者你该当何罪!渣作者罩杯是可以问问题吗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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