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金光往岩谷上面只绕了一转,便掉转头长虹泻地般直往妖穴射去。胖头陀一见金光,来了救星,不等来人现身,早合掌跪在当地,不敢抬头。耳旁又听霹雳两声,悄悄拿眼偷觑,金光敛处,现出一位慈眉善目的清瘦法师,缓缓从空中往二人存身之处行来。胖头陀见是师父,目前妖氛已尽,寒超也不致丧生,固然欣幸。但是想起自己许多措置失当之处,虽然师父平日钟爱,定难免去责罚。吓得跪在地下,不敢出声,只不时拿眼偷看动静。
仓尼洞人也似不曾看见胖头陀跪在地下一般,径走近寒超身前,将他扶起,手指处一道金光,细如人指,直往寒超口中钻去。一会工夫,那金光穿口出鼻,就在寒超七窍中钻进钻出,不住游走。约有顿饭光景,仓尼洞人才收回金光,双手合掌,口诵真言,搓了两搓,手上放出光华,往寒超上半身摸了一遍。然后取了两粒光彩晶莹、绿豆大小的丹药,塞进寒超口内。又过了顿饭时候,才听寒超长长地咳了一声,缓醒过来,见是仓尼洞人,连忙起身下拜。仓尼洞人道:"这次很难为你。如非事先疏虞,未看出妖人潜伏之处,妖物定然授首。我来迟了一步,致你失去飞剑,身受妖毒,几乎堕劫沉沦。那妖物毒气本就厉害,这是它的救命毒烟,不要你等小小功行,连正邪各派中主要人物,也未必全能禁受。幸而你事前无心中服了仙乳,又有石犀护着前心,仅仅七窍中了毒气,不然纵有灵丹,也难复原了。
更幸妖物毒烟,终身只放一次。它因没生后窍,食物有入无出,腹中淤积天地间淫毒污浊之气,不到生死关头,不会发泄。这次因失去它的元阳,变成纯阴之质,又被妖人在急中一抢,那妖人又完全知它克化禁忌的来历,无法脱身,情急无奈,才将这万分恶毒之气,发出来。妖气已泄去大半,此后除它,比平空遁去,容易多了。只是你飞剑既失,元气又伤,事情为助我的孽徒成功而起,你始终不存一毫贪念,即此已很难得。现时你也不能再去积修外功,可随我回转东海,由我炼一口飞剑,赐还与你,以奖你这一番苦劳之功便了。"
这时寒超已听出仓尼洞人有怪罪胖头陀之意。胖头陀更是早已听出语气不佳,吓得心头乱跳,战兢兢膝行挨近前去,想等师父把话说完,再行苦告乞恕。谁知仓尼洞人始终不曾理他,把话一完,不候他二人张口,僧袍展处,单携了寒超,一道金光,直往东方飞去。
胖头陀一见不好,忙驾无形剑遁,从后追随。到了一看,洞门紧闭,知道师父剑光迅速,业已早到。若像往日,已经叩门进入。因为负罪之身,又猜不透师父究竟要怎样责罚,徬徨无计,只得跪在洞门外面,低声默祝。直跪到第三日清晨,毫无动静,越发焦急起来。暗想:"自己一出世,便由师父抚育教诲,得钟爱,说是将来还要传授衣钵,平素从无过错,连重话都未责罚过一句。今番斩妖无成,只是一时疏虞,没有看出妖人藏匿在旁,也是无心之过,何以情形这般严重,大有摒诸门墙之外的意思?自己长跪哀求了一夜,竟不能丝毫挽回。"越想越伤心,不由哀哀痛哭起来。悲泣了一阵,先于求恕之中,还有些怨望师父薄情,处罚太过。后来一想:"以这次而论,要专为除妖不成,那只是自己法力经验不够,并非自己不尽心力,纵然有罪,何至于此,其中必然还有原故。"又仔细想了一想,才想起自从参加破抚月寺后,因为出马得意,又见众同门能如自己者少,未免狂妄自大。一路上虽然也积了不少外功,回想许多处置事情,都有点不得其平,一任自己喜怒。尤其那日听说妖物身上藏有宝珠,不该心心念念只在珠上盘算,斩妖除害之事反倒不注意。如与寒超异地而处,或者得珠之时,不再狂喜远遁,也许纵有妖人潜伏,不致使妖物遁去。又想起师父教规素严,那日代濯净、海子化斋,土豪固然可恶,惩治尚可,岂能犯戒,盗人银两,以供自己快意?虽然银子并非自用,终是犯了清规。更想起路遇镇华道人嘱咐,不该因为宝珠存下私念,便逞能不再找人。照那日形势,如再得一人相助,得珠之后,将珠交与助手,自去对付妖物、妖人,何能让它逃走?岂非一念之私,误了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