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研究员只得作罢,季元鸿走到裴千行面前,想要安慰几句,但总觉还不太合适,最终拍了拍史东的肩膀:“交给你了。”
玻璃的一侧是沉默不语的裴千行,另一侧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裴修远,两张相似的面孔重合在一起,紧紧联系在一起。
又几个小时过去了,裴修远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大部分研究人员包括吴教授都离开了,只是偶尔会有人来检查一遍设备。
他们放弃他了吗?裴千行茫然四顾。也是,研究观察那些苏醒的自愿者就够他们忙的了,哪里还有空来关心这些失败品呢?
裴千行艰难起身,发现自己腿麻得快要站不稳了。
天黑了,只有床头一点微弱的光照亮裴修远的脸庞,宁静又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参加了什么残酷的实验。
他真的要一睡不醒了吗?裴千行木然地想。他还那么年轻,风华正茂,朝气蓬勃,就要浑浑噩噩地在睡梦中死去吗?
仿佛还能听见他少年时清脆的声音,仿佛还看见了他愤怒时瞪圆的眼睛,他的活力他的生气,正在靠机器维持的生命里慢慢消磨。
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裴千行很想坐在他床边抚摸他的脸,就像小时候照顾生病的他,但现在只能隔着玻璃,远远望着。
是我的错吗?是我应该阻止他接受注射吗?又或者再早一些,当时能克制住情绪,不做错事,这样就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参军,更不会有现在的事?
裴千行乱糟糟地想着,根本辨不清此刻的自己是悲伤、愤怒、亦或其他,只是一阵阵钝痛。
又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整个世界都悄无声息,裴千行看了下时间,竟然已过了午夜。
他稍稍退后一步,身子一晃,眼前黑了黑,这才发现自己从中午到现在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
但他没有任何饥饿感,或者说除了痛,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忽然他发现脚边蹲了个东西,差点被绊倒,仔细一看竟然是史东。
“你在这干什么?”裴千行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又干又哑。
史东用可以称之为哀怨的眼神横了他一眼:“陪你啊,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发现我的存在。”
他站了多久,史东就陪了多久,裴千行当然知道,只是脑子转得有点慢。
“陪我干什么?”
史东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腿,一条胳膊重重地搭在他肩膀上:“我们可是战友啊,我不陪你谁陪你?”
肩膀上沉沉的,暖暖的,这种沉和暧把他麻木到快变成虚无的身体拉回了现实,让他感觉到自己还真真切切活在这个世界上。
“其实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就好,不用管我。”
史东干脆把脑袋都枕在他肩膀上了:“那不成,我们得共患难,现在也算是共患难的一种吧。你弟弟就是我弟弟,你守着你弟弟,我也陪你守着弟弟。”
虽然心里发苦,但裴千行还是露出了极淡的笑容。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史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馒头一瓶水,那个馒头还被他压扁了。
本来是不饿的,但看到馒头时还是勾起了饥饿感。
裴千行接过馒头啃了一口:“什么时候拿的?”
史东打开瓶盖举在一边,随时候着:“趁你发呆的时候,再不开心也不能饿着。”
裴千行把馒头掰了一半:“你也吃吧。”
“你吃吧,你现在更需要。”史东假装客气,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咕噜叫了一声。他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食堂可以单独给他们炒菜,但带到干干净净的研究中心很不像话,又不放心裴千行一个人,所以只匆匆拿了个剩余的馒头。
“给你你就吃,跟我还装什么。”裴千行把馒头塞到他手里。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就着一瓶水,几口就把馒头塞进肚子。
“你也别……太难过了。”史东下巴朝裴修远一撇。相依为命的兄弟俩,一个躺在床上几乎被判了死刑,想想就觉可怜。
“我会没事的。”裴千行平静道,“不是说再给他24小时嘛,我就陪他24小时,也算是……弥补我过去亏欠他的。”
当一个人悲伤到了极点,却还没有眼泪,只会让人更加心疼。
“好,那也算上我。”史东毫不犹豫道。
玻璃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这一刻裴千行忽然觉得,有人陪着的感觉真不错。
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