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我惊讶。
他看也不看我,“你乃是晋王妃,我常驻并州,难道你打算一直在长安城内呆着?”
我瞠目结舌,“可是——难道可以带女人上前线?”
杨广看着我,“谁告诉你我们是前去征战?”
“就算不是,”我道,“我记得军中应无女人。”
杨广初次耐心为我解释,“我总管并州,目前形势下首要的任务是隐忍,以作备战,伺机再作全面的反击。”
我点头,沉吟道,“也就是说你更似是藩王,而我过去,则是示人以安稳的感觉。”
“不笨,”他看我一眼,似笑非笑,“更何况你乃是我的‘爱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能不随我走?”
“你明明早就打算我一起前去,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我沉默半晌问。
“该知道的时候你知道就可以了。”
“那……”我迟疑下,“其他的……我是说你其他的妻子呢?”
他全无笑意的对着我笑道,“怎么你还关心这个吗?我记得你明明说过不管晋王怎么做的。”
我斜睨着他,点头,“我不过随便问问,你不必如此旁敲侧击,冷嘲热讽,我们谁也不爱谁,只不过在一起利益最大化——这也就足够让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了。”
“这样最好。”他点点头,然后看着我,第一次表情平和,“如果你不是女人,不是我的妻子,而是我的手下,或者我们关系还可以好一些。”
“是吗?”我轻轻笑,“只怕未必,那样的话你才不信我。现在你知道我是个可靠的女人,你的女人——荣辱生死与你息息相关。才比外人多相信我一点。”
他表情忽然像第二次我遇见他那样,有点纯真的像个孩子——某些时候他思索的时候,纯真的让人不忍心。
“玉儿你不笨。”
我垂下头,“杨广,”我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然而话到嘴边,我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他罕见的温和。
我轻轻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
“不要胡思乱想,”他重新冷酷起来,“我无情你无爱,你要的尊严、面子、安全感,乃至虚荣我都会给你。”
“是,”我挺直脊梁,杨广说得没错,诚如那天晚上我所说,我要的就是尊严以及安全感,如果可以满足女性的虚荣当然更好。
我这样过于保护自己的人,不相信也不会拥有爱。
我和杨广一般,都很爱自己。
只是我的忧虑他不能晓得:在这个年代,慌乱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历史的哪个部分,也许不过是洪流中的微不足道,更也许如同蝴蝶效应。
原来我……竟然是协助暴虐之君的人?
我能够选择不协助吗?
又或者,顺其自然吧,听凭命运的安排,不争不躲。
开皇四年正月壬申,萧岿入长安朝见杨坚,杨坚先在郊外后又亲御大兴殿,举行了隆重的仪式。二月乙巳,又亲自于霸上摆设盛大宴会,款待我的父亲。但是远在晋阳的我们无法回京去拜见他。
我这一生,终究同萧岿只有那短短几天的缘分,开皇四年五月,萧岿病逝。
而柳言则因为萧岿的朝见从正月伊始就同杨广辞别,入梁守卫我的父皇,然后一同入长安,见杨坚,等等,直到萧岿病逝,他才又回到我身边。
至于萧岿和我那缘铿一面的“母亲”的故事,以及玉儿又为什么被送到民间,只怕便没有人能告诉我了。
那段时间的夜里,柳言夜夜吹xiao,声音哽咽。
我隔窗相望,想不出可以和他说些什么。
我同萧岿缘浅情淡,又长久未见,所以只是悼惜并无悲伤。可是按唐谦所言,柳言从小就被萧岿带在身边,只怕他心里是深深伤痛的。
北方天气干燥,杨广军务繁忙,有时候我们甚至几天都不得一见——不繁忙的时候,他自有他的那些解语花,如花似玉的姬妾服侍,依然不会见我。
只不过,他对我却是最特别的——即便他再宠爱某个女人的时候,也不会允许那个女人对我有任何的不敬。曾有个恃宠而骄的女人——我甚至来不及记得她的名字,对我不恭。那天晚上杨广就派人来告诉我说:那个女人死了。
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