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影绰绰,院外蝉虫轻鸣,屋内主仆低语。
为迎接三位格格入宫而特特举行家宴以热闹开场,领懿旨收尾,没看到戏没凑上热闹后宫嫔妃是颇觉无趣告退,而养了格格也不敢多话相继谢恩回宫,翊坤宫中,景娴虽自知方才自个儿不但是没能让富察明玉如愿,着了对方道去,还算是白捡了个大便宜,可回到自个儿屋中,卸下于人前不得不端着淡定从容之后,神色上却是因为随着自己一并回宫兰馨而生出了些疲累和恍惚——
“皇额娘,您怎么又不乖乖吃饭?您不是跟五儿说,如果不乖乖吃饭就不能长高高么?”
“皇额娘,皇阿玛答应过五儿,只要五儿乖乖听话,一得了功夫便会来看五儿,您不要难过,说不定皇阿玛现就正来咱们这儿路上呢?”
“皇额娘,您肚子里面是不是有小弟弟了?五儿是不是要做姐姐了?等到小弟弟出世,五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保护他,把好东西都给他!”
“皇额娘,五儿虽然不明白您为什么这样生气,可是想来就像容嬷嬷说那样,是嫉妒您吧?您有我,有十二哥,还有肚子里小弟弟,才不要管她们怎样说呢,你五儿心中永远都是好额娘,就是那些人全部绑一起也敌不过一个您去,皇阿玛怎么想五儿不知道,可是等到五儿长大了一定会给您出气,再不叫那些人让您烦心!”
“皇额娘,您不要为五儿担心,五儿一向身子骨好着呢,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又哪里值得您整晚整晚守着我?您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等到五儿好了您又病了不是糟糕?”
“皇额娘,五儿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前一世,景娴虽然后宫之中并不算得宠,就是连中宫宝座位子也是钮祜禄氏半逼半催之下才得来了,可是凭着她姣好容貌,却还是一连生下了二子一女,而其中五公主便是生于她开始生出了些失宠迹象乾隆十八年。
嘉妃金氏虽然是乾隆后宫里头生子生得比较早嫔妃,一连生下了皇四子和皇八子,算是个脚跟子站得比较稳,可是孝贤生前却一直是个万事低调闷葫芦,鲜少见她后宫里头蹦跶出什么幺蛾子,直到乾隆十三年孝贤崩逝,莫名其妙被升为了嘉贵妃之后,才一改往日行事姿态陡然间高调风光了起来,乾隆十七年生下了皇十一子永瑆之后,势头便是直指当时正位中宫景娴。
而令妃魏氏虽然不像金氏那般肚子争气,母凭子贵一路扶摇直上,可凭着孝贤抬举被封为贵人又晋为令嫔之后,孝贤死后却是不但没能失宠凡是借着这股死人风爬得飞,趁着中宫有孕那会儿是向弘历那厮吹枕头风吹得接手了后宫大权。
这般两两相加之下,乾隆十八年对于景娴来说自然是个身心备受折磨一年,而正当此时出生五公主便无论是平衡后宫局势之上,还是对景娴自身心思来说,都是一个极大安慰和慰藉,而另一方面,或许是这孩子身娘胎时候便感觉到了后宫之中风起云涌,也亦或是身为小棉袄她本身就与景娴心灵相通,自出生以来不仅是不像旁婴孩一般整夜哭闹不止,还乖巧听话得惊人,而到后来一两岁时候便是比同龄人懂事体贴了不止一点,不但是懂得安慰景娴哄劝景娴,反而还让原本看着中宫生下了个格格颇有些失望弘历忍不住疼爱有加……五公主夭折对于景娴来说是心中一个无法磨灭痛处,或许也正是因为孕期之中受了这样大打击,才让后来永璟生来就身子骨偏弱,以至于还没学会讲话学会叫一声皇额娘便离开了人世,而亦是因着这接踵而来两处打击,才生生将景娴原本尚算温婉性子逼得尖锐刺人了起来,成为了彻底被弘历冷落原因之一。
这般记忆太过于沉重,就是让景娴刻骨铭心永世无法相忘,除却刚刚重生而来那会儿回忆前朝之外,却也始终不敢多做缅怀,只怕自己会因着这番痛楚而对那些个曾经成为了诱因之一人刀剑相向,再落得不得善终,直到方才看见那相貌虽与自己五儿大相径庭,言谈举止却与五儿如出一辙懂事乖巧兰馨,才生生牵绊出了这些被她隐藏心底深处痛,思及至此,即便这其中已经隔上了一世轮回,却还是让景娴忍不住鼻尖发酸,心中生苦——
“主子……”
随着红木大门吱呀一声轻响,容嬷嬷轻手轻脚走了进来,中断了景娴心中乱成了一团思绪,嗓音略带沙哑酸涩出了声——
“那孩子可睡下了?”
“是,想来也是一路上辛苦了,虽然嘴上不说,可年纪却毕竟尚小,身子骨到底有些吃不消,先前又家宴上头被折腾了半晌,刚安顿下便被崔嬷嬷哄着睡下了,奴才方才去看过,还算是睡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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