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云谷山庄里出生的孩子,这个孩子从她怀孕起便倍受瞩目,到了快生产之前更是不得了,云谷里的人早都按捺不住开始往她这里送东西。
今天是两窝奶狗,明天送来一对藤球,后日又是个木摇篮……全是孩子的玩意。
霍铮更是趁着空暇在院里搭了秋千摇马之类的东西,只不过这些玩意儿还没轮着俞眉远肚子的娃娃,先被左一江玩了个遍。
转眼半年,左一江已会走路,满地撒欢。
随着身子渐沉,俞眉远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屋门外的大藤椅里做些简单的女红,有时缝些小衣小鞋,有时给霍铮打几根络子,消磨着时间。
“霍铮,过来。”
这几天她突发奇想,给他缝了个工具袋儿,把自己的名字给绣在了上头,今日完工就迫不及待想叫他挂上看看。
霍铮正带着左一江在院里玩新做好的傀儡人,没听到她的声音,俞眉远笑了笑,从旁边取了帕子站起。
一大一小两个人已经玩得满头大汗了。
才刚一站起,她却脸色一变,整个人僵直。
“阿远?”霍铮看到她起身,便一把扛起左一江,朝她跑去。
左一江在他肩头“咯咯”直笑。
“霍铮……我……”俞眉远脸皱起。
“怎么了?”霍铮察觉到不对劲,收了笑问道。
俞眉远抿抿唇,深吸了两口气,才道:“好像……要生了……”
霍铮脸色顿时变得比她还沉。
虽然早就准备好一切,杨如心也依他的要求呆在云谷候着,可事到临头还是叫人慌了手脚。
都说女人生产半只脚踩在鬼门关前,霍铮比俞眉远更加害怕。
……
俞眉远是头一胎,她又有先天不足,这一胎有些凶险。
从清早进屋开始,直至夜里烛火透亮,霍铮仍未听到动静,只能听到屋里俞眉远时不时发出的压抑痛呼,以及杨如心低声的叮嘱。
他守在外间,哪里都不敢去。
烛火轻晃,搅得他的心乱如麻。
“喂她两颗参丸,取我的针来,她体力不够,难以支撑,我要施针。”
里头传出杨如心冷静的吩咐,霍铮心悬到喉咙,再也按捺不住冲进了里间。
屋里一股血腥味道,地上散落着不少染血白布,床上的俞眉远已是脸白如纸,发湿粘于颊,霍铮心越发难安。
“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别在这添乱。”杨如心见到他不由喝斥道。
霍铮两步冲至床头,握了俞眉远的手。
“我留着陪她。”他低头看她。
俞眉远想给他表情,可已无多余精力。
“女人生产,你一个大男人进来不合适,快出去。”杨如心抹了把汗,又要赶人。
“我不在乎。”他摇头,手上却传来一阵疼。
俞眉远不知何时已反手握紧他的手,将指甲深深掐进了他手背。
她痛得无力出声,正想尽办法忍受着这样的痛。比起当日慈悲骨毒发,这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她还不能晕,必得清醒受着。
“随你吧。”杨如心也懒得再劝,反正这两人早都不忌世俗习惯。
她说着手中长针一扬,稳稳刺入俞眉远的穴道上。
“用力。”
随着这声疾喝,俞眉远手劲猛地加大,背往上弓起,整个人绷紧。
“阿远,我陪你,陪着你。”霍铮任她下死力地抓紧自己的手,只在她耳边一声声说着,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
烛泪厚积,幽夜漫漫,终被一声长啼打破。
“恭喜,是个女儿。”杨如心抱起了皱巴巴的婴儿,疲倦笑开。
“女儿……阿远,真是小梨儿。”霍铮喜极抱紧俞眉远。
俞眉远如水里捞出一般,全身汗湿,闻言只露了些微笑意便闭上眼。
这一生她从未如此累过,偏又甘之如饴。
天元三年冬,霍铮和俞眉远的独女出生,乳名小梨儿,大名霍锦骁。
同年,南疆部众合力反苍羌,战乱陡生,传闻之中骁勇善战的狼王将军护送扶澜王与长宁公主逃离时战死。世间只剩一个“扶澜”,再无“左尚棠”。
一战四年,扶澜得大安支援,终一统南疆十三部众,再回苍羌帝京。在这四年之间,长宁长公主随他征战沙场,与他并肩携手,立下赫赫威名,可就在回京那日,这位名满天下的长宁长公主进了北望楼后再没出现,从此失踪。
天元七年,小梨儿四岁,左一江五岁,俞眉远身边除了这两个娃娃之外,还多了一个孩子。
魏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