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还在懵懂的老刘磕了头,两人也就让寻来的脚夫把行李挑上,细软都背在身上,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们离开,兰花的眼泪终于落下,老刘走到妻子的身边把她的肩拢住,兰花索性把头埋在丈夫怀里痛哭起来。老刘安抚地拍着妻子的肩:“舅舅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好的。”老刘不说还罢,一说兰花哭的更大声了,老刘不敢再劝,只有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兰花哭够了才抬头,这回脸上的不是眼泪而是笑容,谆哥儿一定会过的好好的,非常好。
绿丫和张谆来到廖家,先去给廖老爷问安,小厮出来说,廖老爷还没起,让他们径自照了昨日的安排去做。张谆谢过小厮就和绿丫往后面去。
小厮进屋廖老爷已经裹着被子坐起身,脸上神色平静可那双眼让小厮不敢去看,昨晚都练了有半个时辰的字了,按照以往来说,老爷什么大的怒气都消了,当初听说小姐受苦,老爷也不过就是练了半个时辰罢了。
可谁知道派去打听话的人回来了,说陈太太的娘家和陈家借了一大笔银子,没还上,陈老爷也不好意思去追讨。陈太太见丈夫如此,就想从别的地方凑些银子补上窟窿,免得在丈夫面前不好做人。可这一时半会,就算省的全家刚够饱暖也不够。
偏那舅太太来,见陈太太发愁这件事,就说廖家既然大富,又没孩子,现在只有一个甥女,何不求娶了这个甥女为媳?到时廖家的嫁妆定十分丰厚,别说补上那么一个窟窿,就算再多上几个窟窿,也足够了。
陈太太仔细一想,这主意不错,但心里又嫌弃廖家不过商户之家,哪配得上做正配,于是等陈老爷回家时,就和陈老爷商量,为自己的长子求榛子为妾,陈老爷听的这话就大发了一次脾气,骂陈太太头发长见识短,吵的连老太太都惊动了,听了缘由,老太太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既然廖家珍视这个甥女,想来做妾是不愿意的,何不为陈三老爷求为继室,想来商户人家女儿,得为大户继室,也是十分愿意的。
陈老爷没想到自己娘也这样认为,别说陈三老爷今年年纪和廖老爷差不多大,就算年轻了几岁,以那个弟弟姬妾满堂的德行,廖老爷也不会把甥女嫁过来。陈老爷劝说不了自己的娘和媳妇,又见她们为这事差点打起来,索性告病请假带了得宠的妾去乡下别庄住着散心。
陈太太和老太太见陈老爷这样,老太太是偃旗息鼓,毕竟商户女儿,再有钱,说出去还是有些不大好听,陈太太见婆婆不管这事,欢欢喜喜吩咐两个心腹去给廖老爷问安,想借此问问廖老爷的意思。
廖老爷不听还罢,一听这话,就把那刚磨好的墨都打翻,字也练不下去,连大氅都没披,就在院子里受风寒。吓得小厮在那只抱怨去打听的人打听这么详细做什么,横竖这事,有陈老爷做主,陈老爷不肯,别人也不能强做了这事。好说歹说,左劝右劝,总算把廖老爷劝了歇下。
此时见廖老爷眼里神色,小厮还是不敢说话,只得上前道:“老爷,您醒了,张家的人已经来了,在后院安顿呢。”廖老爷一伸手,小厮忙递过一盏建莲银耳汤,廖老爷呷了两口才淡淡地道:“这回带来的瘦马,还有几个?”
“还有一个,这个是最出色的,老爷您不是要孝敬……”小厮话没说完,廖老爷就把碗盏搁下:“把这个,安排给陈大爷去。”小厮的眼顿时瞪大:“老爷,这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的,再说,为了……”
廖老爷把被子掀开走下床,淡淡地道:“我愿意,就算拿这一千两银子听个响,我也愿意。”小厮听到廖老爷这话,知道他心情已经恢复平静,急忙过来伺候他穿衣衫:“是,是,别的都是假的,只有小姐才是真的。”
提起榛子,廖老爷唇边露出笑容,奔波了这么半生,转头才发现,都是空的。
廖老爷收拾好,小厮也让人把瘦马叫来,瘦马听的廖老爷吩咐,眼不由睁大一些,这么一件小事,又何劳自己出手?不过见廖老爷神色,瘦马只得领命,毕竟自己的生死前程都握在廖老爷手心。
廖老爷已经淡淡开口:“这事办好了,我赏你一千两银子,你拿着回家乡,重新嫁人就是。”这么诱人?瘦马脸上登时露出喜悦神色,但接着就道:“奴家是老爷的人,老爷吩咐奴家办什么,奴家就做什么,哪敢收老爷的赏。”
“罢了,你这话对别人说还成,对我还是免了,我可不想临到老了,还上你们的当。”瘦马原本准备的那几句老爷不老的话登时被这话堵在喉头,急忙道:“那奴家只有多谢老爷了,只是奴家斗胆问一句,奴家房里的那些东西,还有奴家身边的人,到时可不可也跟奴家走?”
“我们老爷连你都舍了,还在意那些别的做什么,你快些下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然后去做吧。”小厮见瘦马还要缠,急忙开口道。那瘦马忙对廖老爷又行一礼,眼神一飞就道:“老爷放心,别说那么一个纨绔,就算是老成持重的,也逃不过奴家手掌心。”说着瘦马起身,方才的妩媚完全消失,又是一派端庄样子。
廖老爷并没瞧她一眼,只对她挥一挥手,等瘦马退出去,廖老爷这才抬头道:“难怪是最出色的,任是石佛也动心。”小厮呵呵一笑:“老爷要喜欢,叫来服侍几夜也没什么。”廖老爷冷哼一声:“罢了,我还不想死的那么早,况且,我做的孽够多了,又何必再造孽。”
瘦马一路走回屋子,心里还在想,对付那人,是该端庄些还是妩媚些,不过最要紧的是见第一面时,定要他对自己一见倾心。走进屋子瘦马见自己的丫鬟趴在窗口瞧,上前拍她脑袋一下:“瞧什么呢,快些给我倒水。”丫鬟应声给瘦马端来热水伺候她洗手才道:“小姐,方才隔壁院子,搬来一户人家,我瞧着那小媳妇生的,比起小姐你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没有小姐您那么娇嫩。”
这丫鬟是一直伺候她的,瘦马接过手巾擦着手:“就算生的不如我又如何?别人是良家,我呢,虽被称一声小姐,这命,也不好。”丫鬟忙安慰她:“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老爷现在不是已经买了您,等有了去处,那就好了。”
是啊,一千两银子呢,瘦马起身走到窗口那,虽只隔了短短一道墙,但命运完全不一样,能看到院子里的人在忙碌收拾着东西,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有笑声,哪像自己,从小锦衣玉食,锦绣堆里长大,从没沾过阳春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算账管家,什么都学,不过是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瘦马闭上眼,接着睁开,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机会,一千两银子,拿回家乡也能买上几百亩田地,说自己是个小寡妇,再嫁个可靠的人,也胜过原先那种算计不停的日子。瞧着瘦马面上露出的笑容,丫鬟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小姐高兴了,自己才有好日子过。
绿丫并不晓得一墙之隔住着的人是什么样的,只是在那和张谆收拾着东西,朱太太送来的贺礼里,有些小摆设,绿丫把她们统统拿出来,笑着问张谆:“这盆景摆在那,还有这佛手,哎,这个我就不认识是什么了。”
张谆把绿丫说不认识的东西接过来:“这是书房用的笔架。”搁笔还有专门的笔架?绿丫摸摸那笔架对张谆说:“谆哥哥,你不会笑话我什么都不懂吧?”张谆摇头:“当然不会,因为,很多我也不晓得。”
“你们小两口,可真有意思。”院门口已经传来女子笑声,绿丫的脸又红起来,瞧见门口站了个妇人,二十七八的年纪,发上的金簪在阳光下闪着光,身边还扶了个十岁不到的小丫鬟,忙上前道:“也不知怎么称呼,今儿刚过来,还没收拾好,也不好请您坐。”
这妇人手一抬:“我男人姓曾,是张小哥要去的那家铺子的掌柜,我们就住在旁边过去的第二家,你们紧邻是王管家住的,不过他家眷都在济南,平常也没人。剩下的不是没成家的就是没资格住过来的,我一个人啊,冷冷清清,昨儿听说你们要住过来,心里喜欢的不得了。这才冒昧过来,你可别嫌我跑的快。”
绿丫忙叫一声曾大嫂,张谆也过来见礼,曾大嫂一双眼在张谆和绿丫脸上身上瞧了瞧,笑着说:“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说完从丫鬟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两个大碗,一个碗里放了四五个馒头,另一个碗里放的是菜:“我想着,你们俩今儿才搬来,定没空生火做饭,这是给你们备下的,别嫌弃。”
绿丫忙接过谢了,曾大嫂也就带着丫鬟走了。见她进那边院子,绿丫才端着碗在那开口:“曾大嫂很热情,可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张谆拍她脑门一下:“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也会想这些了。”
绿丫白他一眼:“去,少来笑话我。今儿啊,可只有馒头吃。”张谆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有馒头吃也不错。”说着张谆哎呀一声:“噎住了,绿丫,给我烧口水喝。”绿丫啐他一口,还是走过去生炉子给他烧水。
曾大嫂摇摇摆摆进了屋,她男人已经迎上:“怎么样?这两口是个什么样的人?”曾大嫂白老曾一眼:“窝囊废,只会让我去打听信,自己不好好当差事,没了差事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