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缅呼吸一窒,她只当她和先皇的其他妃嫔一样,或随子女出宫,或入庵中常伴青灯古佛,或居皇宫偏僻一隅,竟从未细想过她的去处。莫非,裴恭措利用完她便将她灭口了?她不相信他会如此狠辣绝情,只紧紧盯着裴樱释,期望从他口中听到一个最合理的答案。
看她一副紧张的神情,他叹道:“没有你想得那么糟,她如今改名换姓成了雅昭仪。”
这句话远比裴恭措杀了温仪贞更让花缅震惊,她怔然看着裴樱释,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戏谑的痕迹,可他的认真让她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为了辅证这个结论,裴樱释又道:“为了名正言顺地把温仪贞纳入后宫,皇兄将父皇的妃嫔一个不留地全都遣出宫并安排了好去处,同时将识得她的宫人一并遣散,不知者只当这个雅昭仪乃皇兄微服出巡时带回的民间女子。”
花缅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怎样一种心情,她本该欣慰裴恭措没有像自己最初猜想的那样狠绝,而这样的安排对于一心一意爱着他的温如雅来说也应该是最好的结局,至少他没有辜负她,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涩然之感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强迫自己理智思考这个问题的后果便是,她发现多情的男子着实不太适合自己。幸好,幸好她为了野哥哥而一直保留着自己的心。
然而一想到姬云野,那种痛到窒息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若早知会是这种结局,她当初说什么也要逼迫他带着自己私奔。而如今,自己似乎连力挽狂澜的力气也已失去。
花缅凄然一笑,回到方才的话题:“那你母妃为何还在宫中?皇上不怕事情败露吗?”
“我母妃不愿离开那带给她太多美好回忆的竹心苑,皇兄也不好勉强,于是叮嘱她不得泄露此事,何况他也知道我母妃并非多事之人。”
“他对你们母子似乎还算不错。”
“有其母必有其子,他的母亲栽赃陷害了我的母亲,他又使出美人计这种卑劣伎俩陷害太子,连耍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辙的捉奸在床,只不过,太子是真的睡了父皇的妃子,而母妃却是蒙受了不白之冤。你觉得,他对我们的好究竟存了几分真心?”
花缅不由认真思考了起来。裴恭措有时的确是有些不择手段,可对裴樱释似乎从未动过歪心思,而陷害他母妃的也不是他,更有甚者,他或许至今都不知道太后曾做过如此阴毒之事。最重要的一点是,花缅觉得他和太后的所为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太后那是明晃晃地栽赃陷害,而他不过是利用了太子好色这个特点为自己所用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惊,她竟下意识地想为他辩解,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成了他的拥趸?
见花缅并不作答,裴樱释不禁自嘲而笑。
这一刻,花缅突然有一种感觉,以裴樱释多年的隐忍,恐怕所谓的帮助裴奇骏也不过是障了他的目,而他最终的目的很可能是自己当皇帝。
他假扮断袖多年,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具备当皇帝的资格,想来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厚积薄发,临机制胜。
想到这里,她脑中不由浮现出千玉语的形象,一个女人的美丽常常源于她的自信,而让她永葆美丽的自信是不是她始终相信,自己的儿子终会夺得江山,赢回属于她的一切?
若当真如此,她留在宫中的原因应该不只是怀念先皇那么简单,她怕是想以自己为人质,以此换取裴恭措对裴樱释的不设防。
这一晚,裴樱释将花缅送回房中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一旁品着茶看她安静梳洗。
由于疲累,花缅简单梳洗一番后连亵衣也未换,只脱了外袍穿着中衣便钻进了被子里。裴樱释喝完最后一杯茶后将杯子一扣,就像上自己的床一样,掀开被子躺在了她身侧。
若是往常,花缅一定会将他赶走,可这一次不同,虽然时节已是暮春,可不知为何,她只觉身子如浸冰窖,即使抱作一团也冷得发抖。当身后靠上一堵温暖的肉墙时,她毫不犹豫地往后一贴蜷进他怀中。
她的这个举动让裴樱释身子遽然一僵,受宠若惊之下,他热血沸腾地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抱住。
暖意透体而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痒痒的,热热的,这种感觉惹得她心中更加涩然。
感觉她身子有些轻颤,他探手触摸她的面颊。当手心满是湿意,他心念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将她翻转过来,然后无所顾忌地吻掉她的泪痕,可理智又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此刻,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可以慰藉的怀抱而已。
于是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她情绪平息安稳地睡去,他才低低地道:“他日,我必不会再让你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