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位于皇宫西北角,偏远清冷,完全不同于千玉语的竹心苑,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花缅本以为会看到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没想到这里倒是干净清爽得很。兴许是看了裴恭措的面子,裴樱释对她还算优厚,此处除了不比皇宫中的别处院落富丽,倒是一应用度应有尽有,还为她安排了一个内侍和一个宫女随身伺候。虽然落魄了些,倒也聊胜于无。
见到庄嫱的时候,她正在院中摆弄她的菜园子。一身粗布衣衫,头上只簪了一根普通玉簪,褪去满身光华,形同一个普通农妇。
见到他们进来的时候,她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了笑容。这笑容竟让花缅心头一颤。这种笑容她从未在她的脸上见到过,以前她也常常面带笑容,然而那种笑容很程式化,不但让人亲近不起来,反而会下意识地想要敬而远之。然而今天的笑容,让她觉得带了些人间烟火气。果然是身份不同了,心境一变,笑容也更平易近人了。
庄嫱站起身来,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我还以为这个院子只有千玉语会光顾,没想到今日迎来了大驾。”说着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坐下,顺手斟了两杯茶。
裴恭措自从看见她就怔愣着再未前行半步。花缅侧头看向他,见他正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眼中竟隐约有光影闪现。
庄嫱把茶水往前推了推:“此处寒酸了些,将就着喝杯清茶吧。”
花缅扯了扯裴恭措的衣袖,将他拉到石桌边坐了下来。
裴恭措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道:“母后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因着他的这句话,庄嫱眼中突然涌上了湿意:“皇上应该不是专程来喝我煮的茶的吧?”
裴恭措叹了口气道:“母后多虑了,朕只是来看看你。”
庄嫱凄凉一笑:“以前我做了太多错事,今日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皇上即便想要了我的脑袋,我也毫无怨言。只是,这二十年,哀家是真的把你当成了亲生儿子。”
“朕又何尝不是一直当你是生母?”
“我害死了你的生母,你一定恨毒了我吧?”
让她意外的是,裴恭措却摇了摇头道:“朕若恨毒了你,早在你赐死红杏后就该把你的罪行公诸于众。”
庄嫱诧异道:“莫非那时你便已经得知了一切?”
“是。那夜朕突然很想念品儿,于是唐突地跑去了慈宁宫,翻墙进入院内后却意外地撞见了母后的秘密。”
庄嫱闻言先是满脸吃惊,然后自嘲一笑:“想不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原来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被人当傻子耍。”
“朕没有耍你,朕只想着有朝一日削弱庄氏一族的势力,然后让你安享晚年,从未想过利用你的过错而将庄家连根拔起。毕竟你对朕也有养育之恩。”
“是吗?端王的做法难道不是你的授意?”
“在这件事上,朕从头到尾都未插手。事发时朕被裴奇骏绑架,今日才返回皇宫。”
庄嫱把注视着裴恭措的目光转移到了花缅身上:“这么说来,端王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咯?”
“母后误会了,端王救缅贵妃不过是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
“本分?”庄嫱冷笑,“毒害先皇是我一人所为,他却借机把这个诛九族的大不赦罪名安到了左相身上,还又给他扣了一个挟持缅贵妃逼迫皇上退位的罪名。”
“当时左相带兵拦截端王,他若不这么说,右相又怎会出手助他?若非如此,缅儿只怕早已遭了你的毒手。何况你也说了,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只是你一人所为,左相也会受到牵连。事已至此,朕也无能为力。”
庄嫱凉凉一笑:“如今庄家即将死绝,我这个罪魁祸首却还活着,这还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裴恭措面上现出不忍之色:“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要真想赎罪,就该好好活着。”
庄嫱转眸看向花缅:“你也想让我活着吗?”
这一刻,花缅的同情心再次泛滥了起来,想想那日催眠所见,她也的确是个可怜之人,于是不答反问道:“你头上这跟簪可是先皇所赠?”
庄嫱伸手摸向头上的发簪,面上的痛色突然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柔情,她点了点头道:“这是他送我的唯一的东西,我一直没舍得戴。如今卸下那些金钗银钿,觉得还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好。”
“太后一定很爱先皇吧?”
听到她这句话后,庄嫱脸上的柔情转瞬被满满的悲戚取代:“我再爱他又有什么用,他从来都未爱过我。”
对一个女人来说,一生都没有被男人爱过,这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花缅觉得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信念,于是道:“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与先皇同床异梦,一定是修行还不够。你若能趁着有生之年每日诵经念佛,或许可以换来来生他对你的爱恋和珍视。”
庄嫱眸中有了微微光彩,她喃喃道:“还可以这样吗?”
花缅肯定地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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