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拿着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等小丸子,有一集的小丸子幻想世界末日,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到处呼唤也没有应答,他拖着下巴,想,真可怜啊。
一个人活在世上真可怜啊。
现在的心情莫名的与那时重叠。
到了墓园,乐意没有让李叔陪着,一个人撑了把伞,手里抱着束满天星,就上山了。
拾级而上,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压着太多事儿,他爬了没多久就觉得脚步很重,只得先休息一下。
墓园人很少,走了半天也没见着人,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九分裤卡在脚踝处,雨天又是山上,空气清凉透着冷,顺着呼吸道直入心肺。
他是个有点迷信的人,以前院长婆婆也喜欢在夏天纳凉的夜晚给他们讲些鬼神传说,乐意就是那群一边捂着耳朵吓得直叫唤一边又想继续听的小毛孩儿中的一个,可是现在,他心里通透,并无惧意。
林清杭没告诉他具体位置,他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墓碑,很简单的刻着姓名,出生日月,逝世日期,墓前几束已经有些垂败的花束,把自己带的放在旁边,乐意觉得有些讽刺。
给自己扫墓的能有几个人啊。
乐意茫然地看着墓碑上自己的照片,不管告诉自己多少次,他借着陈乐逸的身体重生了,但墓碑上却清清楚楚刻着自己的名字,提醒他属于乐意的人生已经到此为止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乐意。
从别人口里听来的关于他的评价,即便是夸他努力也要加一个是个苦孩子的前提,孤苦穷困,无枝可依。孤儿院很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后来都走上了歪路,小混混小偷,大多都是这样的结局,乐意并非内心强大到一直阳光无害,他也有过绝望偏激的时刻,在本子上写下活着的理由,去死的理由,最后只留下了满页纸的:活下去。
乐意永远都记得那个红着眼眶用黑笔将去死的理由狠狠划去的男生,好像每一笔都是用尽毕生的力气,恨不能把痛苦也一并斥离出去。
即使是那么不好的人生,他也不想苟且虚度,不甘的,不服气地选择了看向了好的那一面,选择了迎面人生的难,选择,一个人微笑着,屹立不倒。
只是,所有的一切,好的,不好的,黑暗的,光明的,都已成为了墓碑上苍白的数字,记录他的一生,留下一个不甚缺憾的句号。
他无数次设想,如果当初没有救陈乐逸,那他应该还是简单生活,虽然多坎坷但不会被击倒,但现在他重生了,无论之前心里诸多纠结,也即使他做不到心安理得的享受那些属于陈乐逸的幸福,但他都已经重生,他感激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让他体验另一种人生,前尘往事不想断也已经断了,他一定要把握这近乎于奇迹的机会,依旧怀着那样的信念,认真的,努力的。
活下去。
乐意在墓园待了很久,下山时雨大了很多,雨伞根本不顶用,他浑身湿透,本来还准备去之前自己藏小推车的地方看看,但上了车就一直打喷嚏,李叔说什么也要送他回去。
李叔是林家的司机,岁数蛮大的了,林清杭小时候也是由他接送,因此很信任他。他话不多,但人很慈祥,也是看乐意脸色白得吓人,还直打喷嚏,才坚决要送他回家,乐意拗不过他,只好回去。
车进了院子,雨也小了很多。林家别墅带着个不小的院子,中间修了池塘,其余分割成几块种花种草,很有韵味。
是初夏的傍晚,下过雨,空气仿佛变成了水蓝色,草木的香气沁人心脾,乐意下车就看到林清杭跟林与朦一大一小背对着他蹲在角落,林与朦的小奶音时不时咕哝几句,被细碎的虫鸣声盖过去。
他走过去,看到林清杭卷着衣袖,手里拿了个铲子,在往蛋壳里填土,两人都没发现他,小豆丁还在嘀咕,声音糯糯的,带着鼻音,“换了泥土就能长出花花啦?”
“嗯。”
“那多久呐?一天吗?”
“一天不行,过一个月吧。”
“那么久哦。”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让乐意笑出声,林与朦转过来,看到是他,撅着嘴,眼睛红红的讨抱,乐意抱起他,问林清杭,“哭过?”
“嗯,”林清杭站起身来,“说他同桌跟他说一天就能长出来花,今天回家发现没长出来,地上打滚滚好几圈了。”
乐意爆笑,小豆丁傻乎乎的看他笑也跟着笑,林清杭瞪了他一眼,乐意努力憋住笑,林清杭这才发现他脸色有异,生白带着倦意,衣服也没干透,皱了眉,手贴上他的额头,“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