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脸色铁青,尤其是听到江昊提及强者夹缝之类的话时,脸庞的肌肉有着明显的抖动。随后,将手中独脚铜人狠狠跺在地上,独脚铜人跺击的地方顿时龟裂开一片蛛网般的深邃口子,骇人异常。
他与江昊对视片刻,忽然一声狞笑,说道:“好,很好。老二,将这对父子带回咱们万尘帮。父亲虽然瘪了些,可身材够结实,剪径时用来唬唬人到是不二之选,就让他做我们万尘帮的先锋喽罗吧!至于这小子,脾气实在冲了些,咱们万尘帮所有的马桶就交给他打理。如道敢说半个‘不’字,给我直接用乱棍打死,或者放在寨子中间的旗杆上活活晒死!谁让他当老子是任人指画的蛋,这就是惩罚。”
花甲老者声音很冷,目光阴森,全身散发着杀气,他移开与江昊对视的目光,满是轻蔑地晃了晃头,拄着独脚铜人蹒跚着脚步走远。
待他身影消失后,当场众人才喘出一口大气,江昊发现自己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
光头汉子目光同情的看看江昊,稍微惋惜地说:“你这人是真是火药吃多了,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我们的大哥。这次还只是涮马桶,记得上次骂大哥那人,好像被大哥剥皮点了天灯吧!唉,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连我跟老三唱红脸白脸都没看出……”
枯瘦汉子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问江昊道:“你是愿意刷马桶?还是愿意做包子馅儿?快点选择吧,别让我们兄弟干等。”
随着花甲老者的离去,江昊心中那股愤愤不平的气息也慢慢消失,只觉自己的身体好似大病初愈,有股虚脱乏力的感觉。
江万达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儿子,脸上难免有股苍凉,无耐地叹息一声,规劝道:“好死不如赖活!儿子,你还是跟他们去万尘帮刷马桶吧!”
江昊倒也硬朗,不说二话立刻点了点头。
枯瘦汉子怔了怔,不屑冷笑道:“我以为遇见了小英雄,原来还是个孬种。哈哈!”
万尘山,屹立于黑石城跟木延城接壤的偏僻山区,山势险恶,寸草不生。然而就是这样一处不毛之地,却有一伙强盗安营扎寨,外称“万尘帮”。
万尘山四周都是悬崖,要想登上万尘山,只有一条狭窄的碎石小道,小道上被这帮匪众设立了多处哨卡,真有一夫挡关,万夫难破之势。万尘帮由大当家赵无忧创立,刚开始时,只有七人,没人时都是以兄弟相称,经过多年经营,现又吸纳了一百四五十号匪众,平日里劫道剪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积聚起大量钱财后建造了一处大厅,有趣的是赵无忧竟会恬不知耻地叫做“道义厅”。进山的当日,江昊和父亲站在道义厅前面看了大半天,也没发现这帮匪徒的“道义”在哪里……
转眼间,三个月的时间过去,天气一日一日转寒,这一日寒风呼啸,天空下着鹅毛大雪。
万尘帮茅厕前,一位身材孱弱的少年正在一处结了层薄冰的冷水中用一把刷子刷洗着几只木制马桶。他的双手冻得通红,多处冻疮都溃烂了流着黄水。在茅房左侧不远处有间草棚,棚子里燃烧着一堆熊熊大火,几位棉袍汉子温着酒、口沫横飞的天南地北瞎吹嘘,可就是没有一人朝少年多看一眼,更没有人招呼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年去火堆旁烤火取暖。
少年低着头,用力刷洗着马桶,想要以此取暖。可他不管怎样用力刷洗,身子依旧冻得瑟瑟颤抖。
悄然间,少年豆大的眼泪打落进身下的脏水中,他用衣袖擦了把眼泪,低声抽泣道:“万尘帮,万尘帮!‘天无情,万尘落地化凡土’!这里的人心果然是铁做的,拉屎的马桶也是最臭的。父亲那经不起诱惑的德行,也被这种恶臭玷污了,几天前居然加入了万尘帮,并且还自告奋勇的随同二当家出去抢劫。天啊,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父亲犯下的罪恶,我这个做儿子的万死也不足矣偿清了。”
少年正是江昊,得罪了一言九鼎的大当家……赵无忧,他在万尘帮可谓上天无门,入地无路,恶梦般的日子让他身心倍受折磨。
想起父亲昨日穿着一件厚棉袄,给自己端来大碗鱼肉、劝自己给大当家赵无忧认个错,自愿加入万尘帮落草为寇的说词。江昊就感觉到一片灰暗的前程在逐步腐蚀着自己的道德和良心,为了生活,自甘坠落为何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可江昊一想起柳韶月那纯真无邪的容颜,心中顿时多了份抵触。落草为寇,有何面目去见那天仙般的佳人。
他选择了继续刷马桶,将自己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万尘帮毁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