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肃亲王毫发无伤地被放出了宗人府大牢,挂帅领军执信牌,即日出征西北蛮部,一刻都没耽误。
肃亲王世子李明远留京。
这个发展倒是令人始料未及,一时所有人都在感慨圣心难测。
下朝的时候,吴相吴庸前行几步,拦住了方才在御前从容不迫保荐肃亲王的张阁老张蔚恭。
吴相爷客客气气地捻着那两抹稀松的小胡子对张阁老笑了笑:“平时真是看不出,张阁老在这等大义之前竟然丝毫不徇私情不糊涂,可敬可敬。”
张蔚恭闻言,宰相风骨地瞥了别有用心的吴庸一眼:“吴相这是哪里的话,于公,老朽对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自然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牵涉其他;于私就更说不过去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看在死了的人和她那一点血脉的份上,怎么可能公报私仇?”
张阁老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似乎是因为说到早逝的女儿,想起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竟然真的幽幽然一声长叹出了口,仿佛真的说伤了心。
豪门侯府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更何况肃亲王世子跟肃亲王是亲父子俩,肃亲王坏了事儿,肃亲王世子想必也好不了。
张蔚恭这老油条纵然对肃亲王李熹一百万个不待见,但也扛不住李明远是他亲外孙,虎毒不食子,自己家的孩子,张蔚恭无论如何,在考虑的时候也要加几分坦坦荡荡的真心。
吴相爷没想到两句话差点儿把这跟他在朝堂上争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说哭了,一时有些慌张,把这陈谷子烂芝麻的前情后果在心里不声不响地过了一遍,难得感到几分心有戚戚感同身受——废话,闺女他也有,母仪天下的皇后在宫里虽然不是举步维艰,但是膝下皇子年幼,皇长子已经开始崭露风头,他们吴家总归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吴相爷叹了一声:“罢,罢,张阁老恕老夫这无心之言,无不是臣子,无不是父母,当此外患之时,是老夫糊涂,不提此事,不提此事。……不过老夫还有一疑,张阁老,您说,您这么贸然提出让肃王爷带兵去平西北的乱,您怎么就知道皇上真能答应呢?”
张阁老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收敛了刚才那伤感的情绪:“吴相爷,此事要分两样说,朝中无将可用,此为其一,至于其他,您怎么就知道,皇上不想答应呢?”
吴庸被他问的一愣:“这……”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吴相爷瞪大了昏花的老眼,前几日处置肃亲王旧部的朱批还在兵部的案子上摆着,朱砂都没干透呢;再前几日,为肃亲王这事儿多少御史挨了板子,至今还屁股开花儿的在自家炕上撅着呢。
皇上这明明是铁了心地想办肃亲王,怎么就跟倔驴顺了毛一样松口了呢?
张蔚恭一眼看穿了吴庸想的是什么,哼了一声:“太后还在宫里呢,虽然她老人家时不时地糊涂着,但也总有不糊涂的时候,皇上怎么可能真下狠心处置?既然不能处置,但是皇上到底生气啊……”
张阁老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说到此处,却不再往下说了,只眯着眼,无声地向吴庸传递着他未尽的意思。
吴相爷年纪大了,冷不丁看到张阁老这个含蓄的眼神儿,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明白过来张阁老在说什么,陡然冒出一身的冷汗:“张兄,您这是说,皇上想借蛮族的手……”
下面的话太惊世骇俗,饶是位高权重如吴相爷,也不敢往下说了。
张阁老颇有意味地看着他,适时举手做了一个“停”地手势,心照不宣道:“哎……打住,打住,吴兄,老朽什么都没说,今儿个,老弟也当您什么都没说,内阁还有事,军机处也还堆着紧急军务,你我都是皇命在身,不多说了,告辞,告辞。”
张阁老一说完,拱手一做礼,走的义无反顾,只留下吴相爷一个人在原地皱死了微微染灰色的眉峰。
没过几日,肃亲王前脚出京征讨蛮族叛军,后脚,“皇帝派肃亲王出京是为了借刀杀人”的消息暗中传遍了京中坊间。
留言不胫而走,一时之间也没人敢说是真是假,满京城徒留兔死狐悲人心惶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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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传到肃亲王府的时候,二世子李明遥正坐在早就被他爹拔秃了毛儿、如今又被他哥狂风卷残叶一样摧残过的府院花架子下喝茶。
肃亲王府的花花草草原本也有过精致的年华,无奈掉进了这光棍儿窝,只能被迫从不耐风雨的娇花儿变成了天生地养的花中一霸。
抗不过风雨的都死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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