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闹市区找了家酒店住下。
第二天,何以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沈浩初按时来接她回去,“我跟你妈说了,你回去吃中午饭。”
她“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车子往南河边儿上开,那边是湿地公园,再过去就是一片独栋别墅,她和沈浩初的家都在那里。
沈浩初没有送她进屋,他始终觉得,有些事,还是让她自己解决比较好。
何以夏摁响门铃,给她开门的是陈静。
陈静老了很多,耳鬓有几缕白发,眼珠浑浊,看见她的时候明显有点懵。
何以夏试着发出点声音,但不管她怎么努力,那句“妈妈”都始终无法朝这个日渐老去的妇人喊出来。
这时,何有成拉开书房的门,扯着嗓子问陈静,“是谁来了?”
陈静机械地捋了捋手里的小葱,回答说:“是以夏......”
何有成“哦”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反应,但书房的门震了一下,老头子肯定是不愿意见她才躲回书房的。
何以夏有些尴尬,咬着嘴唇站在门口,没有人招呼她进屋,就好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迟迟等不到主人的邀请。
陈静见她傻站在那里,淡然的说:“进来吧。”
何以夏这才应邀进屋,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一双手放在膝盖上,样子滑稽得像个乖乖听讲的小学生,拘谨得要命。
陈静关了门,见她拘谨的坐着,咧着嘴告诉她:“再等会儿吧,还有两个菜就能开饭了。”
从摁响门铃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说过,法庭上那个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何以夏在日渐老去的父母面前也只能沉默以对。十四年的时间终归是把他们变得拘谨且陌生,何有成的刻意回避,陈静的不痛不痒都让她如坐针毡,恨不能现在就摔门而去,可他们都说血浓于水,这一点,在何以夏身上也不例外。
她活了半辈子,爱情和亲情,一个都没有抓住,但她愿意去试一试,即使只有一点点温暖,可残酷的现实在她还没有进门时就已经将仅存的希望打得支离破碎,这样也好,免得心存幻想。
踌躇间,何有成从书房走出来,也坐到沙发上,拿了张报纸看。
客厅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这些年,您身体怎么样?”何以夏发现,她还是没能将“爸”这个字眼叫出来。毕竟十四年了,“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词语于她而言早已破碎不堪,就算是掩埋一切的岁月也没办法让她重新拾起来。
何有成正了正眼镜,将报纸翻到另一面,才不慌不忙的回答,“挺好的。”
陈静在厨房里听见父女俩的对话,把何有成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净知道装,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身段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倒好,端着个架子都拽上天了。
何以夏脸色讪讪的接话,“哦,那就好。”然后就再也无话可说。
看吧,就算是再浓的血缘关系也无法逾越十四年的鸿沟。
“有成,你来帮我端下菜。”陈静在厨房里唤他,心想着,等他过来的时候,得好好训训他才是。
老两口相依为命十四年,没有儿女绕膝,陈静下意识吆喝这么一声,于情于理都没错,但在何以夏听来就格外难受。
原来这个家,有的,始终只有何有成和陈静两个人。
而她,不过是一个登门拜访的尊贵客人。
何有成放下报纸,准备去端菜。
何以夏连忙站起来,“您坐吧,我去端。”
她想,她总要做点什么吧,不然就更像客人了,何有成也没反对,继续坐在那看报纸。
陈静准备的菜非常丰盛,她大致看了一眼,好像都是她很多年前看吃的菜品,轻佻的吐出一句:“我现在都不爱吃这些菜了。”说完才发现这句话刺儿忒大,她忽然就有些懊恼。
陈静没想到是何以夏进来了,听见这话脸色变了变,赶紧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现在爱吃些什么,就按你以前的口味做了点,你将就着吃。”
何以夏半倚半靠在门框上,眼前的老妇人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要说有所不同,唯一的改变,大概就是在和她说话的时候会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她忽然笑了,“主要是我这些年吃不着你做的菜。”
陈静听见这话的时候明显一怔,接着是一嗓子响亮的嚎啕,眼泪扑唰唰地往外冒,她背过去直抹眼泪,等差不多了才转过来冲何以夏笑,“你以后多回来,喜欢吃什么,妈都做给你吃。”
最后一句话让何以夏直接崩溃,眼里有汹涌的泪意,她咬着牙,强忍着,如果十四年前何有成没有拿一百万让她离开家,如果陈静肯站出来替她辩解只言片语,那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惜,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缺,但唯独没有如果。
陈静过来抱住她,“这么多年......是我这个当妈的......亏欠你,你原谅妈妈......”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又有些低沉,像是从夜晚寂静的山间传来的。
何以夏的心忽然就变得柔软起来,说实话,她的确渴望家庭的温暖,但受到那样的伤害,换作是任何人都会下意识的排斥,更谈不上原谅了。
或许是低沉呜咽的哭声让她变得孤勇,何以夏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孤注一掷的问陈静,“你们到底信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