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朽木之上,一口酒来一口肉,用他那浑厚的嗓音,低低念得几句,道尽天下多少人为了浮云般的名利,将命留在这魂殇之地。
听得最后一句,洛小桑全身一震,是啊,我这般奔波,活在世间,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口中的正义?只是这正义,又是那么的虚无,甚或虚假,想起天剑山庄那些人的嘴脸,更觉得所谓的正义,只不过是挂在口边为自己私欲作祟的挡箭牌而已。
手中黑剑与自己血肉相连的感觉依旧是那么强烈,早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看着黑黝黝的剑身上流动着的如血脉一般的红色血丝,在残阳之下更显猩红。
这便是我的精血?
这法宝,他忽的想起那不知名小河边灰衣渔人说过的话,真是魔灵所化,那它,不知夺了多少人的魂魄,汇聚了多少怨灵。
当时正气凛然对渔人说了那些话……
洛小桑突然觉得浑身一颤,周围温度似下降了许多般。那何尝又不是为了将它留在自己身边的私欲,而挂在嘴边冠冕堂皇的正义。
是谁说了,我们口中的正义,便是真正的正义?再一次,这念头竟又浮现。
“啪”
洛小桑忽的跳起,朝自己脸上甩了一耳光,似想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甩走。
这一声倒是吸引了朽木之上的粗衣人的眼光,他原本有了些醉意的熏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开口问道:“小兄弟,你心中也有未解之结?”
洛小桑盯着眼前如血的残阳,呐呐道:“我也知我所想是错的,只是,只是……”这一顿下,又是不知从何说起,不由又是呆住了。
粗衣人目光炯炯,盯了洛小桑一阵,忽的仰天笑道:“哈哈,伤心人自有伤心事,这世间事冥冥中自有主宰,你也无需如此。小兄弟,今日你我有缘在此相遇,自也是冥冥中的天意,我有一事,与你沌天门有关,却是要你出手相助。”
洛小桑一愣,道:“何事?”
粗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往洛小桑处。出手“呼呼”成风,不过到了面前,却是成了柳絮落地,更显功力高深。
洛小桑接过一看,却是一根粗糙的木头。只听那粗衣人又道:“你从此地往东,飞行三日不到,便是此处正道各派漠北落脚之处。你只需将手中之物,交予沌天门带队漠北的长老即可。”
洛小桑低头细细摸着手中的短木,发觉除了略闻得芳香以及幼幼的纹理,再无其他特别之处,便道:“前辈吩咐,弟子自是照办,只是……”还未说完,忽的一愣,原本朽木上的粗衣人,却是无影无踪,不知几时,早便离去。
原本倒不觉得,只是这人一去,顿觉更加清冷。
几分萧瑟,几分愁。
依着粗衣人之言,洛小桑一路向东飞去,沿途观看,发现四周黄沙越少,倒是粗石裂谷处处,能见巨大枯树。看来依此方向,倒是能远离黄沙之地。
原本晴朗的天气,在飞行了一天过后,倒也变得阴沉,有呼呼大风夹杂着沙粒,从四周吹来,刮得脸面生疼。不得已下,洛小桑只得放慢了速度,在低空中继续向东赶去。
谁知越往东,天气越坏,刚开始还能低速飞行,到得后来,四面八方全是飞沙走石,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连方向也是分辨不得,加上连日赶路,身困体乏,于是洛小桑找了一处石缝,藏身其中,躲避这末日般的天气。
到了此时,方知漠北气候的可怕。这还是在外围,想想身处核心,四周除了黄沙再无一物,连藏身之处都没有,如果遇上这般天气,当真是再高的修行也无可奈何。虽是修行中人,但在自然之威面前,却与凡人相差无几。
躲藏在石缝中,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倒是百无聊赖,不知不觉下,洛小桑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去多久,说也奇怪,便是这末日之地,倒能无梦无魇,睡得香甜。醒来之时发现沙暴早已停了,天上万里无云,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完全无法想象之前气候的可怕。
抖落了满身的沙石,正待走出石缝,却忽然间听到寂静的戈壁上空,传来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
那声音快极,转瞬即到,洛小桑透过石缝看去,只见青天之下,一道白色的光芒急速划过,在它之后,竟还有一道光芒,倒是呈灰色。只是看前边那白芒忽上忽下,歪歪扭扭之态,怕是在躲避后边灰芒的追赶,而且两者距离逐渐拉近,不片刻已到了洛小桑藏身石缝的上空。
这黄沙之地,千里之内人畜皆无,如今有人在此斗法,怕是如今聚集此地的正魔两道。只是不知那二人谁是正道谁是魔教中人,二人相斗,一看便知有了胜负,不管孰胜孰负,自己身为沌天门人,定要出手相助才是。
一念及此,洛小桑正待掐诀飞出,却没想那先前的白芒不知是身上有伤不支落地,抑或想在这乱石之地躲避强敌,竟是从天而降,落在洛小桑藏身的石缝十丈之外。
它身后的灰芒紧追不舍,白芒落地还不及有所动作,便轰然一声随之落地,扬起漫天尘沙。
“哈哈,你倒是给老子再跑啊,老子看你还能往哪里逃?”那沙尘还未散去,便听那灰芒落地之处,传来一声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