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坏事发生的时候,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我想,撞卓三吾夫妇的肇事者的初衷,或许是冲着卓益而去。
出事那天,正好卓益有点感冒,没跟着他父母一起去超市,而他爸卓三吾是个卡车司机,也会开小车,卓益那大奔,就让卓三吾开去了超市。
事故就是在去的路上发生的。
卓益哭得几乎崩溃,他说,“微微,其实一个礼拜前就出事了,但我怕你担心,所以没说,我爸妈一个至今昏迷不醒,一个要截肢,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实在顶不住了……”
我只能安慰,“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以后啊,你别走邪门歪道了。”
我隐约觉得,这事迟早会发生,不过是严重与否的说法,卓益一直是在道上混的,从我们那小县城南城,一直混到了东城,有一帮小弟尊称他为大哥。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厉害,总有比你还厉害的人物,招惹了,下场就不会好过。
指使肇事卡车撞人的幕后黑手,选择实在是太多了,卓益也不清楚谁的可能性最大,他甚至怀疑是沈诗蓝叫人干的。
可我想,也不至于,沈诗蓝既然叫人去撞卓益,没道理不带上我一起撞死。
就是因为确定不了仇人,卓益才更加绝望。
警察管不了,也不想管,卓益在我们那片是出了名的地头蛇,卓家出了事,他们只会在暗地里拍手叫好。
“那等我这边手头上一件事忙完了,就过去帮你照看一下,行吗?”我听着他哭到没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他。
“不行。”卓益却一口回绝,“我已经请了护工,跟你说这件事,就是心里堵得慌没地说罢了,还有,我再跟你说件事儿,你父母正在四处借钱呢,可能是你奶奶时候不长了。”
我妈怎么没跟我说?
我心往下一沉,没吭声。
“叔叔阿姨可能也是怕你负担太重,所以没问你要钱,我昨天去医院看我爸时,顺便看了你奶奶一眼,她现在离了氧气罩就不行了,我就先帮你家垫了三万块钱,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嗯……”我心里更加压抑了几分,“你自己现在正当用钱的时候,以后就别管了。”
我每年拿到手的奖学金,是一万多,按我高考考出来的成绩,完全可以上更好的大学,但因为语言大学可以给我一笔高额入学奖学金,我才选择了英翻这个专业。
三年多,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再加上课余时间勤工俭学的钱,我少说给家里填补了五万。
可还是填补不上亏空。
卓益直截了当地说我奶奶不行了,这在我意料之中,所以,也不生他的气。
挂上电话的时候,我想我还是应该在奶奶弥留之际,回去一趟,虽然我回去并不能改变得了什么。
卓航这边,也不知道他父母什么时候走。
我坐火车回去是不行了,得乘高铁,把身上六千块钱再给带回去,给奶奶办后事用。
我把我两张卡里的钱,还有身上能掏的出来的钱全都算了遍,还不满一万,上个月本来是想着,转正之后,少说工资能翻一翻,带着钱和喜讯回去,说不定能叫奶奶多撑段时间。
可世事难料。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妈妈还是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端倪。
我说我下礼拜应该能回去。
妈妈愣了一下,问我,“不带苏臣过来吧?你要是想带他来,还是下次吧……这个月不方便。”
“你在医院啊?边上好安静。”我不动声色地问她,“奶奶想我没?我跟她说几句话行吗?”
“不……不在医院,在家正烧了饭要给奶奶送过去呢。”
她骗人,分明是因为奶奶不能离开氧气罩。
我妈去年过年除夕晚上,跟我睡在一张床上,跟我说悄悄话,她说她就我这一个女儿,人说要富养女穷养儿,家里却把我拖累成这样。
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并不觉得他们拖累了我,而是觉得自己没用。
此时此刻,还是觉得自己没用,我因为一个渣男,而失去了我的尊严,失去了原本可以得到的光鲜前途。
而在前一个小时,我还在变相地护着那个渣男,因为卓航卓益骂他而难过。
唐微微,你该醒了。
我挂掉电话,随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
我心里恨,但是除了责怪自己,我找不到可以另外宣泄的途径。
我让陈姨给卓航打了个电话,问他和卓爸爸卓妈妈回不回来吃饭,卓航说,不回来了,他们要参加一个宴席,爸妈晚上不回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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