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晚穿着黑色细条绒的裤子,裤腿上绣着两只胖嘟嘟的棕色小熊,大红色的毛衣,那毛线一看就是好东西,柔软而有质感,看得梁晴眼睛一亮。
周晚晚头上蓬松的小发卷今天都散着,周晨只给她在发间并排别了两个半透明的红色小发卡,露出她饱满莹润的额头,显得整张粉嫩的小脸更加小巧精致。
此刻她乖巧地靠在小张怀里,半垂的睫毛浓密得像两把小刷子,在脸上投下两道半月形的阴影。
就这么一个小娃娃,没说话,甚至谁都没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梁晴忽然感觉到了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梁晴的生活中并不缺少,但都是她加之于别人身上的。
作为XX军区总参谋长的儿媳、县武装部长的妻子、县医院最著名的妇科大夫,梁晴在整个绥林县都是名人,她身上有太多让人羡慕仰视的东西了。
所以她平时需要苦恼的从来都是怎么跟人拉开距离,让那些带着各种目的接近她的人不要来打扰她的生活。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梁晴从别人身上感觉到了明显的排斥,而且对方还只是一个小娃娃,并且这个小娃娃看都没看她一眼。
梁晴又看了两眼周晚晚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帮沈国慧扯了扯有些短了的毛衣袖子。
这件毛衣是去年拆了沈国青的旧毛衣给沈国慧织的,毛线有些硬了,也不够暖和,可胜在颜色鲜亮,她手又巧,会织新鲜的样式,穿出来大家都说好看。
可是现在这件样式新颖颜色鲜亮的毛衣被对比得又旧又破,简直像一件高级毛呢大衣旁边的旧棉袄。
而棉袄的主人先前还毫无自觉,竟把它穿到了一个非常隆重的场合,真是扎眼得让人坐立不安。
“梁大姐。这孩子……”马淑兰有点不好意思说,刚才梁晴那么嫌弃周阳几个,现在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你刚才嫌弃的孩子就坐在这儿呢。她得臊得慌吧?
“这孩子就是筐叔叔家的小孙女吧?我爸怎么没说他要带孩子来呢?你看我们什么都没给孩子准备!”
梁晴根本就没把马淑兰嗫嚅着的低语当回事儿,她站起来走到周晚晚旁边,笑得和蔼可亲极了,“长得可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去跟小姐姐吃排骨好不好啊?”
周晚晚摇了摇头,并不想跟梁晴说话。
“你看人家省城来的孩子就是有见识有身份!”梁晴又夸了周晚晚几句。转身问小张:
“筐叔叔升到正厅级了吧?我爸当时要是去地方,我们也不至于回到这么个破地方,大人过得憋憋屈屈地,也连累了孩子们。”
梁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狂啃排骨,什么都顾不上的小女儿,再看看对那一大碗排骨无动于衷的周晚晚,她心里的不平更甚。
孩子们一年也就能吃着那么几回肉,大部分还都是来爷爷这儿吃的,能不馋吗?
公公的光丈夫死活不肯沾,为了避嫌。他甚至放弃了省里的工作,非要跑回老家来当这么个破武装部长。
不能跟别的首长子女比也就算了,他靠自己本事当上的官也不好好利用,守着死工资一点儿外快不肯拿,还经常接济别人,弄得他们家外面看着风光,内里过得还不如那些官职比丈夫小得多的人。
这些梁晴都忍了,至少国家给的待遇你得接着吧?!
可她就偏偏摊上了沈源这么个傻子!国家分配的房子他还要分出去一半给别人住,弄得一家六口人挤在两间小平房里。孩子们的房间身都转不开,放一张书桌都困难。
哪像老爷子这里。二层小楼,沈国栋一人就占了一层!
她说了多少回,让两个男孩儿过来住,家里就能松快不少。而且国昌和国新是多优秀的俩孩子。接触常了老爷子准喜欢得不行,到时候沈国栋那个愣小子就得靠边站!
可是沈源就是不同意!说什么父亲养一个沈国栋就够操心的了,不能再给他增加负担!
都是亲孙子,怎么老爷子把沈国栋惯上天都行,到她儿子这就是负担了呢?!
为这事儿,梁晴隔一段时间就跟沈源闹一场。可是沈源平时什么都听她的,就这事儿上不松口。
看来今天回去还得好好逼一逼他!
梁晴还有一项特别受不了的,就是沈源这几年竟然不让她在家开火了。就因为刚回来那两年,她收了几回下边公社送过来的老母鸡、新面粉之类的年节礼!
这几年,他怕送礼的再钻空子,全家都去吃机关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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