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即便事出有因,她也难以释怀。高湛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无声的证明,时刻提醒着耻辱的印记,她又怎会有好脸色对他?
“没有娘亲的照拂,娄太后也不待见,可以想象九叔幼时在府中过的是何等艰辛的日子,这大概也是后来他性子会那么冷的原因之一吧。”低低地叹了口气,长恭对于高湛似乎很有些心疼:“父亲身为长兄,也不知是从何处知晓了这一秘闻,一直对九叔颇为照顾,但是依旧解不开九叔的心结。直到有一回,九叔生辰的时候,被我撞见他在后花园的假山里哭。”
“哭?”清颜不由怔住。她跟高湛不过寥寥数面之缘而已,很多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戒备和远离那个危险的男人,所以她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斯脆弱的时候。
“对,他在哭。”认真地回答着,长恭的眼神中透露出深切的哀伤,似乎这样的遭遇触痛了他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我当时年岁还小,而九叔也不过是与大哥年龄相仿,一见之下便有了亲近之意,于是死缠着他问哭泣的原因。”应该是想到了年幼之时的无理取闹,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荡开一个浅浅的笑纹:“九叔虽说孤僻惯了,可到底拗不过我,还是如实地说了。虽然娄太后封口封的很紧,但难免会有风声走漏,九叔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生母的事情,所以在生辰之时才会一个人躲起来哀悼亡母,却不想被我撞见了。”
听着耳边略带笑意的清冽男声,清颜也不由地绽开笑颜,只是那笑中却莫明的带上了丝丝涩意。长恭他心里,只怕也是苦的吧。身为北魏权臣的高澄,一手缔造了北齐的诞生,这样一个重权在握、风流倜傥的男子又哪会没有红颜知己。清颜至今都还记得,她在初涉北齐人物列传的时候,一句“兰陵王长恭不得母氏姓”让她心酸不已。试想,一个连母亲姓氏都不得而知的孩子,要怎样在视身份血统为生命的门阀家族里生存?就这点而言,一个天性冷僻的大男生于人生的绝境之中遇上了热情似火的小男孩,同病相怜,彼此安慰,这样的组合,合乎情理却让人无端的忧伤。
“那时候在我眼里,九叔简直就是世间最美的人,无论是父亲还是几位哥哥,都远远及不上他,所以在看到他那么难过的时候,我一心一意只想安慰他。”长恭轻缓的声音在夜风中徐徐飘散,有着让人心安的温暖感觉:“我对他说不要哭了,没有娘亲就没有娘亲吧,我也没有,可我从来都不哭,因为我只有我自己,所以才要活得更快乐。”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却在刹那之间就让清颜浑身一震,半晌之后回过神来,她竟然有了一种想落泪的冲动。她终于明白为何她自看见他的那天起就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了,因为他和她,根本就是一类人!从出生之时起就注定了要孤身一人,除了不断努力活着就再没有了别的希望,他们从不流多余的眼泪,只是拼了命地为自己而活,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也只为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底下,自由自在地呼吸与感受。
原来,如此。
一朵带泪的笑靥在月光下盛放,宛如荼蘼的绝艳凄美之光,清颜静静地依偎进身后男子坚实的胸膛,轻声细语:“长恭,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