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府衙比歙县县衙的规模要大一倍不止,其中同知和通判的官廨,都比县衙官廨中县丞和主簿典史的官廨要宽敞得多。毕竟,哪怕是佐贰官,品级比县令还高一品和两品的通判和同知,总不能太过寒酸了。即便如此,同知官廨只不过前后两进,加在一块十几间屋子,如果家眷多便紧紧巴巴,更不要说徽州府衙原本只设一个同知,现在多了一个高同知,这位刚刚增设的捕盗同知就没地方住了,征得了知府姚辉祖之后,最后借住在了外头。
高敏正直接赁了正对知府衙门后门的一个两进小院,与汪孚林家和县衙的关系差不多。他没有雇本地的仆人,用的从门房到亲随,全都是自己从老家带出来的人,总共六个,因为没有家眷,理应住得非常宽络,可下人大多都住在外院,内院只有他和一个书童。就连那些在外院伺候的仆人都不知道,眼下内院竟有主仆三个客人借住!
这会儿正值午间,高敏正从府衙那边回来后,径直进了内院书房,对等在里头的那人微微一点头,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今天我见到那位新任徽宁道叶观察了,不但如此,还见到了你说的那个汪孚林,果然浑身消息,一点就动。我只不过露出一点颜色不对,他便向人去打听了我。这下子,我故意露出去的那点消息,他们就应该都知道了。”
“我当初便是自视太高,不过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面前表明身份,那汪孚林竟是以此为契机,破了我一场好局。”说到这里。一直坐在阴影角落中的那人站起身,恰是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邵芳。他站直身子,对高敏正拱拱手道,“多谢高大人肯信我。”
“就连元翁当初都信你重你。我一个区区同知,怎敢信不过邵大侠?”高敏正不止嘴里这么说,心里想起上任以来悄悄打探到的各方传闻。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邵芳的提醒,他恐怕要耽搁许久,才会意识到那么一个少年在徽州地域的影响力。
他抬手请邵芳坐下。却并没有先继续谈叶钧耀和汪孚林的事,而是压低了声音说,“有件事我想听听邵大侠你的意见。我刚得到的消息,监察御史曹大埜弹劾元翁,皇上大怒勒令彻查。你觉得能否牵动张居正?”
对于这样一个自己头一回听说的消息,邵芳虽说心下吃惊于高敏正的消息灵通,却显得很谨慎:“当今皇上和元翁有师生之谊,绝对不会听信谗言,曹大埜确实自取死路。但张居正同样深得圣心,更何况张居正惯会做小伏低,之前收受徐阶之子三千两的事情都能让元翁放弃追究,除非此次能够抓到他指使曹大埜的确切把柄。否则依我愚见,只怕元翁还是未必会动他。”
高敏正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见理应很了解高拱的邵芳也这么说。他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虽说和叶钧耀同年,可他四十岁才中进士,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和那些年轻得志的人相比,他在起步就落于人后。也正因为如此,倚靠和高拱同乡又是同姓,他成功博得高拱赏识。这次升迁监察御史没希望,他就锁定了徽宁道。只想迈过人家外官十年的门槛,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被一个突然杀出来的区区歙县令给截了胡。
据说。张佳胤力压蔡应阳保举此人,张居正帮腔,高拱最终点头,他硬生生输了!
“元翁对别人倒是杀伐果断,可对张居正太心慈手软了。如今内阁殷士儋致仕,只不过元翁和张阁老两人,可恨元翁原本上书添人,那张居正却勾结冯保,批出朱批道是不必再添阁臣,甚至还指使人弹劾元翁。元翁一手反贪腐除无能,张居正便授意汪道昆等亲信也上书纠劾,赚了不少名声。”嘴里这么说,高敏正却知道,自己这层次还掺和不到高拱和张居正的龙争虎斗中,如若能在徽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占到上风,那无疑也是一大胜利。
“打草惊蛇既然已经做了,那接下来便是等他们未雨绸缪的时候露出破绽,届时一举出击即可。”邵芳不慌不忙笑了笑,这才用手指轻轻叩击扶手,面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廖峰从前是五峰盗的首领,在道上自然有很多条线,可如今喽啰们都被抓了,这家伙一个人在外晃悠想查到他身上,这怎么可能!反倒因此惊动了他的眼线,他这才跟着高敏正到了徽州来。尽管之前的设计可以说是无功而返,甚至还让叶某人因祸得福,但须知升得越高,跌得越惨!
“叶钧耀如今是以徽宁道暂且署理歙县令,等新任县令上任方才移交,这刑狱之事,本来就是他的职权。这几天他很可能会转移那批五峰盗的人,又或者会干脆杀人灭口。等我的人拿住了那个廖峰,高大人再出面,届时人证物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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