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上,身子下的被褥柔软的不可思议,床顶有好看的木雕花儿,有阳光从宽阔明亮的大门外洒进来,在袅袅的烟气中变得模糊,仔细吸吸鼻子,有沉水的香气。
自己果真,是死了吗?
白芨心里突然变得轻松,连日憋闷于心的浊气都要一口吐出了,他想他终于失败了,没有挺过艰难困苦的日子,心中反而有些窃喜。
“你醒了?”有干净的声音传来。
白芨微微扭头,看到阳光中走出来一个少年,穿一身月白色长袍,脸被阳光晃得看不清。
“爹爹.......”白芨亲不自禁的呢喃道。
“你认错人了。”白衣少年皱眉道。他没看床上迷迷糊糊的小孩,径直走到桌子前,将温热的汤药倒在茶碗中,小心翼翼的端着,撩袍坐在床边,将碗端给白芨道:“喝了。”
白芨有些犹豫的看着那碗浑浊的深棕色汤药,委屈道:“人死了,也要喝药吗?”
“你可以死一下试试,不过现在为了不让你死,你最好把药喝了。”
“啊,我没死啊?”白芨惊叫出声。
“我那么像个死人吗?”白苏皱眉,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虽说一身白色,可跟死人还是有差距的吧。
“不,不不.......”白芨低头,有点失落:“你不像........”他说着,去接白苏手中的茶碗,却在指尖触碰到茶碗时惊叫一声:“烫!”
“烫么?”白苏皮肤所接触之处只有温暖,并不觉得烫。
“不烫啊。”
“是么.......”白芨犹豫了一下,又伸出手尝试,结果又是被烫得惨叫一声,那茶杯像是会咬人,灼得他的手要燃烧了。
白苏见他反应这么大,又将嘴唇贴在汤药中试了试,更是诧异,不热,甚至折腾了这么一会,药都有些凉了。
他皱眉,眼前这个孩子,怕是因为怕苦,才耍赖不吃的吧。
白芨在看到白苏用嘴唇试热度的时候,悄悄红了眼眶。想他的母亲喂他喝药时,也是这样试温度的。他低头看了看手心满满的干瘪的水泡,他曾以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在递给他东西之前先试一试温度了,爹娘看到了自己手会怎么样,会落泪吗?会说芨儿你坚持了这么久,真的很勇敢吗?
白苏见小孩连连喊烫,有些无奈。他从未哄过孩子吃药,他自己小时候是没人哄的,一大碗闭着眼睛喝进去,不许喊哭更不许流泪。白薇喝药,自有百十个奴仆围绕着,药本来就熬得甜甜的,旁边还有成碟的蜜糖.........
他叹气,将汤药放在床头道:“如果是不想喝,就算了。”说罢,打算起身离去。
“等一下!”白芨堂皇道:“这位公子.......”
白苏扭头,诧异的挑眉道:“原来,你不认得我?”
“我是白苏,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原来他就是白苏啊,是我的哥哥吗.....
“白少爷.......”白芨犹豫道。
“你平时,也叫自己白少爷的吗?”白苏无奈的摇头,觉得跟这种五岁的小朋友真是无法沟通:“我是你的哥哥,你可以叫我大哥。不要喊我白少爷,你是我的弟弟,不是这白府的下人。”
“大哥......”白苏扭捏的开口,眼睛透过额前的碎发,紧张的瞄着他,好像有话想说。
“怎么了?”白苏脱口问道,问过之后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有些懊恼。缓和了一下心情,坐回了床边,伸手撩开小孩额前的碎发,轻轻揉了揉,语气温和的问道:“芨儿,你想说什么?”
白芨听到“芨儿”两个字,像有月光摔碎在他心中一般,片片泛着亮光的晶莹照亮了他幼小心脏的每一处。像是有人打开他的枷锁,将伤痕累累的他从淤泥中拉出,温柔的亲吻他的额头。
“你可以.......”白芨期待的扬起小脑袋,对上白苏黝黑的瞳仁,仓皇低头,扭捏道:“.......可以喂我吗......”
白苏望着那个低垂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伤痕累累的脸颊以及抿嘴时若隐若现的酒窝,愣了一下,温柔道:“当然可以。”
他端起汤药:“这药凉了,我去热一下。”
“不用,不用!”白芨急忙拉住白苏的衣角,又仓皇的撒开:“不必了.......我不喜欢热的........这样......这样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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