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晴雪。
日光明媚,暖日高悬,却依旧寒冷。璟王府内,暖阁、地龙均已经铺设完毕。
璟王挨个检查了一遍,便叫寺人们烧上了火。他的额头忽然突突突跳了几分。自三日前,他的头便开始疼,一连几日,都不停歇。
他拢了大氅,面色有些苍白,他望了望日头,默然回了屋内。
穆清雨造访之时,枕月正在绣那副锦绣山河图。这幅图,自三月前她便带着大昭城内的绣娘命妇们绣,如今,终于快要完工。
远山重岱,是大昭的齐鸣山。波浪滔天,是大昭的凤初河。大昭城内百姓熙熙攘攘,或打渔、或织作。皇城之内,琼楼玉宇,更是巍峨壮观。
穆清雨挑了暖帘,但见璟王揉着太阳穴,倚在枕月肩上。枕月穿了金线,此刻正在为锦绣山河图上的大昭宫勾边儿。
穆清雨笑道:“天气短冷,我来讨碗老鸭汤。”
见她来了,枕月抬眸笑道:“今日的汤是厨子熬得,好似是野山鸡汤。味道只比老鸭汤好,不比老鸭汤差。皇嫂若是喜欢,一会儿便喝一碗。”
穆清雨打趣道:“璟王府内的厨子手艺定不差,一会儿要是汤好喝,我便端一锅回去。”
璟王放下揉太阳穴的手,微微睁开眼笑道:“哦,是皇嫂来了,快些坐吧。”
枕月放下绣花针,起身笑道:“那我去看看汤,你们先聊着。”
“步子迈小一点,走路别慌。”璟王点点头,嘱咐道。
“王景,你还好么?”枕月走后,穆清雨便盯着他,单刀直入道。
“我还好。”璟王微微点头。
穆清雨暗叹一口气:“赵太妃前日入了宫,送给常珝一个女子,你猜那女子是谁?”
璟王坐直了身子,惑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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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雨昨日,终究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去瞧了重雪。
常珝虽答应赵太妃将重雪留在宫内,却只让她去内务府记了名字,做了宫女。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碎石小路,穆清雨来到了百城阁。这里是常珝的御书房,她并不常来。也是如今重雪在此处当值,她才存了来的心思。
她提了三层镂花烤漆食盒,选了八宝鸭、荷叶饼、龙井竹荪放置其中。末了,又添了一碗腊八粥。
细细想来,她还没有如此用心的为常珝选过吃食。一向都是她自个儿爱吃什么便吃什么,从未顾及过他,以至于他爱吃什么,她竟一概不知。
她提着食盒进殿时,刚好就与重雪打了个照面。
穆清雨能一眼就认出这女子就是重雪,全是因为前几日三七他们的描述,不得不说,她与自个儿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这女子身着碧色提花小袄,拢了垂鬟分髾髻,正掀开暖帘准备出来。特别是她那双眸子如一池碧波清水,让穆清雨一眼便认出她来。
重雪似也瞬间认出了她,神色举止骤显慌乱,她本端着面盆,面盆中盛了脏水。慌张之下,手上脱力,面盆脱手而出,里面的脏水便倾了出来。
重雪一惊,登时蹲到地上捡那面盆。
脏水落地,溅落到穆清雨的平绒小靴上,着实骇了穆清雨一跳。她本能的向旁边走了两步,没成想却不小心踩了重雪的手。
重雪却不以为意,她垂着眸子也不看她,抿了抿唇,便跪坐到地上,从怀中抽出帕子为她擦靴。
穆清雨有些不好意思,她把食盒放到一边,跟着蹲到地上,轻轻推开她的手道:“不必了,本宫方才踩了你,还要向你道歉。”
重雪轻轻摇头,却不说话,执着的非要替她擦靴。
穆清雨有些沉不住气,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叫重雪么?”
重雪抬眸,微张了张嘴,而后小声道:“婢子是重雪。”
穆清雨觉得,她这性子,这神态看起来都十分眼熟,似是在哪见过,又似在哪听过。
她提了食盒,冲她笑道:“本宫给皇上送点儿吃的。”
重雪微微点头,退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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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城阁内温暖如春,炭盆中焚着上好的木炭,烧起来无烟无火,却十分暖和。扑面而来的暖意簌簌融进她的脖颈里,叫穆清雨不自觉地抖了三抖。
她把食盒放到桌上,便走过去为常珝磨墨。
常珝正伏案批阅奏折,并未发现她的出现。
墨块像一块大肥皂,穆清雨兑了点儿水,便快速的磨起来。一时间摩擦声不绝于耳,直叫她想唱一曲:“摩擦摩擦,是魔鬼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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