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一个病人在清醒的状态下被送上手术台,他不断挣扎,发出绝望凄厉的叫喊,然而向上眺望,只看到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们安静地站在四周,他们戴着口罩,所以只能看到那一双双平静冷漠的眼睛。
其中一人走出来,旁人给他戴上手套。他开始动用器械直接这具躯壳。头壳、胸膛、四肢……伙同其他人一起细细探察和思索其中的每一处结构和纹理。病人的声音因为痛苦变得嘶哑,最后奄奄一息,他的眼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那是头顶的灯光。血流得到处都是,沿着台面和支架一直流淌到地面上,白袍人毫无知觉地踩上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狰狞的脚印。
一切都是苍白而死寂的,只有声音仍缭绕在那些生锈的刀刃和钻头上。
是的,我似乎听到了,那些声音仍旧在这个房间中飘来荡去,述说噩梦的往事。
玛索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房间的景象了,可她却如同木偶一样钉在原地。我推了她一下,还没出声,她已经如同受惊的兔子跳开,差点双脚绊在一起。她看清是我,没有叫出声来,可是脸色惨白,仿佛大病一场。
“怎么了?”我上前抓住她的手,她紧紧握着,仿佛要将我的手骨捏碎一样,好一会才松开来。
玛索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深深吐了一口气,好似要将胸腔中的某些东西呕吐出来般。
“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刚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喃喃地说。
我盯着她。
“我形容不出来,总之,这里面的东西一点没变,不过给人的感觉很普通。”她顿了顿,说。
“那些血迹原本就是在那里的?”
“是的,而且看上去一点都不恐怖。”玛索说:“我在一个顾客那里见过类似的东西,尸体、鲜血、内脏,那些看上去十分残忍的犯罪记录,和现在这里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摆设一点没变本来就是异常。我亲眼看到里面燃起熊熊大火,看来大火也是一种心理倒影吗?
玛索休息了一会,很快又振作起来。我们巡视其它地方,右手边的墙上有一块黑板一样的玻璃,从内部透出朦胧的紫光,几张透视照贴在上面。我揭下来仔细看了一下,拍摄的日期是在十年前,病人叫做卡斯蒂纳,似乎是女性,不知道长的什么样。我的医学知识寥寥无几,只知道她的脑部似乎产生了某种病变。
“快看那里”玛索突然叫起来。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墙上有一个113的刻痕,以及另一幅涂鸦。一个身穿长袍的光头女人被绑在十字架上,惊恐地盯着一个巨大的怪物脑袋。这个怪物和107室涂鸦里的怪物长得一模一样。不过这个涂鸦中的人的受害者身份更加明显。
“风格一样,是同一个人画的。”我说。
“是孩子的画。也许是女孩或男孩的其中一个。”
“这个推断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似乎被荣格传染了,不自觉带上他的口吻。
“我是直觉派的。”玛索不以为意地说,她很确信自己的判断。其实我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你觉得受害者是这个卡斯蒂纳吗?”我问。
“这就难说了。”
好吧,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找到了第二个涂鸦,并且两个地方都出现了怪事,至少证明我之前的推断还是正确的。不过我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个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我一时间想不出来,抬起头时发现玛索走到了另一个角落,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一个像是保温箱的设备。
“怎么了?”我急忙走上去。
“里面有东西。”玛索说完,箱子被里面的东西撞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玛索突然着了魔一般,突然伸手去揭开盖子。
“不要碰它”我大叫起来。
我终于想起不妥的地方了。当初我第一次进入107室的时候释放了虫子状的怪物。如此说来,这间113室也应该有类似的怪物。玛索被困在这里时,看到的不是火焰而是虫子,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那些虫子是这个房间产生的怪物,还是从107室过来的呢?如果是后者,那么玛索如今的举动无疑是不智的。
不,在异常的地方被好奇心驱使本来就是愚蠢的行为。
可是我已经无法阻止她了,因为我从未想过她会做出这样无谋的选择。她不是傻蛋,也不像是个会因为好奇心自陷危险的人呀。
“住手”我大叫着,可她充耳不闻,猛然将盖子打开。
一团黑烟从保温箱中腾起来,迅速变成一张女人的脸。不过那张脸是如此狰狞,眉宇之间充满了惨厉。玛索似乎吓呆了,愣愣地仰视那张鬼脸。
她看上去就像个牵线木偶。
鬼脸突然张开嘴巴,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将玛索扑倒在地,拼命向一旁滚去。
空气振动起来,无比熟悉的感觉,地面发出龟裂的声音。我立刻反应过来,是震荡波,但是和刀状临界兵器产生的震荡波不一样。女鬼的叫喊是无声的,但我却感到大脑和五脏六腑好似被针刺一般。
玛索似乎昏厥过去,我抱着她连滚带爬逃向门口。刚站起来,就看到男孩站在门外走廊上。他和在107室时看到的一样,身穿白袍,平静地凝视着我。
那里在眨眼前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再一次被这个眼神凝固了,他无声地掀动嘴唇。他想告诉我什么?在我反应过来前,他如同快进一般朝走廊左侧消失了。
“等等”我终于叫出声来,然而从背后冲出的强烈震荡波将这个声音淹没了。
我紧紧抱着玛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仍进了分离机中,从背脊传来被撕裂的痛楚。然后,我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手脚、身躯和肩膀如灰尘般消散的样子。
我陷入黑暗,又重新感觉到身体。我用力睁开眼睛,天花板似乎在旋转,一片灰蒙蒙的花纹,不过我很快知道那只是错觉。熟悉的感觉让我知道,自己真的醒过来了,那种濒临死亡的黑暗和恐惧仍旧盘旋在我的心灵中,让我无法呼吸。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感受温暖和气力重新在身体里流淌,聆听自己的心跳,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
昏暗是因为天还没亮,墙壁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走,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有三个呼吸,其中一个是自己。我扭动脖子向左看,是富江;向右看,是咲夜。她们不知道是何时上了这张床,如同八爪鱼一样攀在我的身体上,让我感到身体无比沉重和僵硬。
两人身上一丝不挂,肢体接触的地方传来温暖丰满的触感,可是却无法激起我一分半点的性趣。我的脑子好似涨得满满的,因为发胀而一片空白。
真是个噩梦。
过了一阵,就像是终于旋开淤泥的螺旋桨,我的脑袋这才逐渐变得清醒起来。
我为玛索挡住了震荡波,直到我的身体变成粉末,她的身体仍旧完好无损。如今我已经脱离梦境,她会变得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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