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保证书

    保证书

    你已经初中毕业了，应该交待《保证书》的事了。

    前面说过：初中三年级上半学期一开学，你的班主任王X宇老师就和妈妈交流，要求你能转学。妈妈和他争论许久，最终达成协议：他再给你半年时间，如果你考试两次以上数学、语文、物理、化学等两门功课不及格，就要答应他的要求，即把学籍转到其他学校，你本人保留在七中继续上课学习。我没有把全部内容告诉你，怕太让你的自尊心受伤。妈妈叫你别管那么多，只管尽心尽力地学习。那一段时间，你确实也改变了不少，也努力多了。妈妈满怀憧憬，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也许是你基础太差，事情始终没有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期末考试，你的成绩仍然停滞不前。

    下半学期一开学，妈妈在绝望中只能答应和王老师的口头协议，把你的学籍转入另一个学校，而你仍在七中上课，参加各种考试也在七中，只是准考证上的身份变了。这件事只有你和妈妈知道，学校和王老师知道，班上其他同学都不知道你已经被迫把学籍转了。当然，这样做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我不想微笑从你脸上消失，我不想你背着沉重的思想负担，我不想同学们嘲笑你，轻视你，我也不想你快乐的歌声消失，否则妈妈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看到这里，也许大家会问：“为什么要答应？可以不转学籍啊！你不转学学校和王老师也不敢把孩子怎么样啊！”我也不想转学籍，可是我不敢拿孩子的命运来赌啊。王X宇老师告诉我（几近威胁）：如果转学籍，孩子毕业的时候拿到的毕业证仍然是由七中发的；如果不转学籍，那七中不会给孩子发毕业证，就只有一个教育局的毕业证。在成都，七中毕业证的影响力是大于教育局的，这是一个可悲的事实，这也是中国教育现状的一个缩影。妈妈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反对以分数论人才，但我们的力量太薄弱了，螳臂挡车，无力改变当前教育的局面。

    我妥协了，但是我还是不甘心。我要求王老师写一张《保证书》，保证你期间在七中学习，保证你毕业时发七中的毕业证。王老师说：“学校从来没有给哪个学生写过这样的保证书！我们不能开先例。我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我不是那种失信的人，七中也不是失信的学校。”

    我反驳他说：“七中把孩子招进来时承诺对每个孩子一视同仁，不歧视成绩差的学生。而现在，你们要把成绩差的转出去以提高七中的升学率。我不知道其他几所重点高中是不是这样，我只知道我的孩子进了这个学校就应该得到平等的对待，而现在你们只想把我的孩子当成包袱一样丢掉，我已经被迫答应了，那为什么我不能要求你写一纸《保证书》呢？我的孩子在你班上每次为你们的文艺节目都争得了荣誉，而且他人品也很好，你们这样放弃他我已经很受伤了。我还应该要求学校在《保证书》上盖章。如果社会上知道你们七中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提高升学率的，你们又怎么面对呢？”

    王老师自觉理亏，他字斟句酌地写了一份《保证书》，内容大致是保证你从七中毕业，保证你继续在学校学习之类，然后他拿着《保证书》去找学校盖章。看着才三十多岁的王老师已秃了头顶，略显苍老的背影慢慢远去，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说实话，王老师的确是一个好老师，对你也很负责任。如果不是他教育有方，你的英语也不会提高这么快。但是现在他站在学校的那一面，而你是弱势的一面，我只能保证我的孩子不受到更大的伤害，我想这应该是每一位家长想做到的吧。大约十分钟后，他又折返回来。他对我说，学校不同意盖章，也不同意他写这个《保证书》，他自己决定还是把《保证书》写给我。我对他说：“学校既然敢这样做，就应该敢承担。不敢盖章就说明它自己知道这种做法是错误的。我知道你对翰林很好，我真的很感激你，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我必须要有这个保证，因为是学校抛弃我的孩子在先，也请你理解我。”我接过了《保证书》，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好，离开了学校。

    后来，你参加中考的时候便已经是以另一个学校的学生身份去考试了，是哪一个学校我也没有深究，你也没有记住。也许我从心里就抗拒这种安排，故意没去想它；也许你压根就没有把这当回事，因为七中留给你很多快乐的回忆，你从来没有把自己排斥在外，也从不觉得受到了什么伤害吧。当你再读这段回忆的时候，你是否另有想法？你能否理解妈妈当时的愤怒、无奈和悲哀？

    毕业的时候，当你拿到七中的《毕业证》回来后，妈妈看了又看，生怕有什么差错。就是这一张纸啊，让多少人竞折腰？为了进七中，有钱的人宁愿给几十到上百万让孩子进学校去，有权的人写一张纸条换这张《毕业证》！荒唐的教育，荒唐的现实！教育资源的不公平分配，导致了这种挤破头想上重点学校的怪现象，也导致了几万人到一所学校连夜排队的的乱局。

    什么时候才能改变？什么时候才能让孩子接受以素质为本的教育？

    妈妈希望你永远不要受这些负面事件的影响，希望这只是一个小阴影，很快就能从你心中抹去。

    希望你还是那个善良的你，希望你还是那个从来不和做生意的下岗工人讨价还价的你，希望你还是那个每一年生日为公益基金捐款的你，希望你还是那个关注山区儿童经常为他们寄衣服的你！

    希望你永远是快乐的！希望你的歌声永远是高昂而有激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