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外,左光斗、杨涟疾走几步,迎向熊廷弼,三人握手而叹,唏嘘不已,竟是说不出话来。
半晌,左光斗苦笑道:“飞白,不可让天子久候,此次天子平台召对,专为辽东战事,内阁与诸部皆在,吾等还是先以国事为重,下朝归家再一叙离情吧。”
熊廷弼点了点头,就要迈步而行,却被杨涟扯住衣袖。熊廷弼疑惑着向好友看去,只见杨涟痛苦地低头说道:“飞白,召对时当收敛锋芒怨气,勿要多生事端才好。”
熊廷弼冷笑道:“文孺之意可是为了一党,让老夫虚言以对天子,将辽东败局遮掩一二?那天子召对还有什么意义,老夫也无话可讲,便任由辽东败坏吧。”
杨涟长叹一声,摇头道:“吾言不妥,飞白自斟,言行随心吧。”
当下三人无话,并肩而行,入平台拜见天子。
朱由校看着须发半白的熊廷弼,心里十分惭愧。刚刚继承大统,腻烦李选侍贪得无厌,趁着东林党闯宫,干脆从此脱身。又记着皇爷爷和沈重反复强调的党争乱国,不耐朝政烦杂为躲清静,干脆将国事委与东林一党,想来自此朝局稳定,国事将兴。
待东林党推出袁应泰赴辽东抢功,又厌恶熊廷弼奏疏无礼,便顺水推舟罢了他的辽东经略之职。却不想果如沈重所见,东林党让人处处失望,朝野纷争不止,国事颓废如旧,辽东局势败坏,不得不再次召对熊廷弼。
朱由校不好意思说话,拿眼神向王安一撇,王安无奈对叶向高说道:“还是请叶阁老主持召对吧。”
叶向高点头,上前对朱由校拱手施礼,然后回身对熊廷弼说道:“天子平台召对,内阁及六部大臣全部参加,皆是为辽东战事,欲向熊大人咨询一二,还请熊大人直言以对,当为国事有所助益。”
熊廷弼点头称是,然后冲朱由校拱手问道:“臣赋闲归家半载之久,于辽东战局不甚清楚,不知辽东如今形势如何?”
叶向高说道:“泰昌元年,辽东经略袁应泰提出三路合计,十万大军反守为攻,意图恢复抚顺、清河,再逼建奴决战,从而一举平地辽东。谁知今年三月,辽东监军沈重奏报,建奴两万铁骑直下辽南,辽右诸城皆失,观其意当在牵制定边军于辽右,然后主力皆出,意欲一举攻占辽沈。三月十二,沈重再次上奏,又言建州八万沿浑河而下,围攻沈阳日急,辽阳援兵李秉成、朱万良三万骑兵溃败,陈策、童仲揆川浙万军被困浑河,尚不知胜败生死。”
熊廷弼怒道:“辽南奴兵乃是为牵制定边军而来,奴酋意欲一战而下辽沈的意图十分明显,辽东已全面告急。不知天子和朝廷闻报之后,有何对策?”
叶向高摇头叹道:“事发突然,情况不明。得沈重军报后,天子心忧,内阁六部失措,又不见袁经略奏报,便派出钦差赴辽考察,此时尚未出山海关。因此,天子八百里加急,传召飞白入对,不知熊大人有何见解?若建奴大举侵辽,可有良策?”
熊廷弼听了冷笑道:“辽东局势已然败坏,吾亦无策!”
左光斗急道:“熊大人不可意气用事!”
熊廷弼怒道:“吾没有意气用事,辽东详情虽然不知,但只观当前,辽东局势败坏,已无可更改。”
熊廷弼说完,不理朝臣议论纷纷,对朱由校拱手说道:“陛下,国家疲弱,军饷不济,将不堪战,军无战心,此臣之所以力主守辽而不攻也!辽东十八万大军,守都不足,何况攻之?如今我军皆集中于辽阳、沈阳,辽东心腹已空,倘若死守辽沈,则建奴挥师南下,袁应泰救还是不救?不救则辽左辽右尽失,救则必为建奴野战歼灭,辽沈仍然难保。辽沈不保,则辽南必亡,辽南若失,建州军则再无顾忌,可直下广宁甚至山海关矣。”
朱由校听了起身急道:“若依熊爱卿之意,辽东当如何补救?”
熊廷弼扬声说道:“臣不知辽东前线实情,先做最坏的打算。辽沈必失,须立即从关内与九边再掉精兵强将,一守山海关护住根本,二则集中优势兵力死守广宁。向北派出天使,以财货、互市引诱林丹汗东击建州,命沈重联合朝鲜,定边军出兵辽右窥视建州,拖住建奴攻势。如此一来,必可让建奴陷入三面围攻,从而不战自乱。待我大明整训士卒,厚积实力,再图反攻。”
周嘉谟冷笑道:“熊大人何必危言耸听,袁经略十八万大军皆在辽沈,辽阳、沈阳皆雄关铁城,那沈重三万弱兵都能力抗奴酋十万大军月余,辽东就算攻之不足,守则有余。”
熊廷弼傲然大笑道:“周尚书可敢与某赌上身家性命?辽沈不失,熊某人头抵罪,若是辽沈不存,周大人又当如何?”
周嘉谟悻悻不语,熊廷弼冷笑道:“说起来一个顶十个,生死关头却无半点担当,真是误国腐儒!”
刘一燝插嘴道:“就算如熊大人所料,你这三策也毫无可行之处。林丹汗远在万里,缓不救急。沈重,嘿嘿,国之奸佞,素无实才,不顾大局,畏战避死,如何当得起辽南铁壁。恐怕此时早就被鞑子南下的铁骑,吓得避于须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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