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不能呼吸。
即使这张脸此时还过分稚嫩,他也能认出这个孩童是谁。
怎么……怎么可能?阿安怎么会在这里?
季文渊不能动弹,只能强迫着告诉自己阿安不会有事,阿安后来活得好好的……这些人一定会看在阿安年幼的份上不忍下手,才能让在外躲过一劫的奶娘回来把阿安带到季府。
十岁的孩童身材还很瘦小,领头人轻而易举地就将衣箱里的孩子扯出来扔在了地上,毫不怜惜地一脚踩在了孩子的后背。
“怎么处理这个小孽种?”领头人仔细确认完孩童的身份,偏过头问旁边的手下。
“圣上说不留活口。”有人答,“自然是斩草除根。”
“这孩子也不过十来岁,不如放他一命……”中间一个年轻点的士兵看不过去,低声劝道。
领头人斜眼看了神情不忍的年轻士兵一眼,笑道:“这也是,十来岁的孩童无父无母,这能帮他的人都下了黄泉,这下放了他,他也未必能活下去。”
年轻士兵以为领头人是在默许放人之事,连忙又接了两句:“他这般年幼,想来长大后也不会记得此事……”
这话说出口,年轻士兵自己也觉得说错了话,十来岁的孩童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智,怎么可能会忘掉家门被灭这等大事,万一长大后真找到人回来报仇,他哪付得起这个责任。领头人也没对士兵的鲁莽发怒,反倒笑着弯腰把脚下的孩子重新扯了起来,抓着后领把孩子拖出了卧房。
季文渊心思未稳,身体又已经不受控制地跟在领头人后,一直走到了黎府的后院。
在黎府被灭门前,他以前常和黎安在这里玩蹴鞠,季文渊走到这时,看见先前不小心挂在后院老树上的纸鸢还在原位,池中也还有鱼,和被血尸淹没的前院相比,安谧美好得让人反倒心生不安。
他停在离阿安有三尺远的地方,不能再前进半步。
看着阿安被扔在地上。
看着别人斩断阿安的双腿。
看着阿安抓着土里的草根挣扎着想爬起来。
看着别人挥起刀砍下阿安的手腕。
残肢被扔进了池中,养在水中的红鱼蜂拥而上,吞食着散开的血珠。
他看见被斩断四肢的孩子忍着泪,哑着嗓子在喊着什么。
他以为阿安要喊的是爹娘,忍着快要把他淹没的痛意去仔细地分辨阿安的口型,才猛然发现这些断断续续的音节连起来……
却是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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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也是狠得下心,一口气斩了黎府上下五百多口人。”
“这哪里是圣上决定的事情?私底下我也不瞒你,你可不能外传。灭门这事,是太子下的手。”
“太子?”
“圣上也没几年时间了,这朝廷上的宦官都是哪边的人?你说这宰相也是不怕死,竟然还上奏折请求撤去太子之位,这不灭他灭谁。这事就糊里糊涂地算给了圣上……这要是以后真有黎府余党想报复,跟太子也没甚关系不是?”
“有意思,有意思。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