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唐时能开出整整的九首诗。
刚突破的时候,便已经有三首,到元婴中期有三首,后期三首。
只是唐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到出窍期。
易清道:“此物乃是你我二人同时看到,下去之后若它并非一件,你我二人便互相分了,若是只有一件,便各凭本事。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唐时自然点头,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两个人三言两语便已经说好了,这个时候下去,唐时却还是在猜测易清的身份。
现在他们还不忙着下去,只见易清手中无数道灵光散出去,唐时便赞了一句:“和乃是道门之中牛毛针的手段,可媲美小自在天左右穿花手,阁下好本事。”
易清手中甩出去的灵光,像是无数的针,扎进了海里,却又一丝若有若无的线给连接着,全部控制在易清的手中,他十指连点,灵力顺着这些看不见的丝线流过去,便进入了海中。
眼睛虽不能仔细看到,可灵识却能够清晰地感知。
这牛毛针一样的针进入了那海水之中,便直直地往浅海处扎,有的直直下落,有的在海水之中穿梭起来,似乎在找寻什么轨迹。约略有半刻钟,易清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道:“乃是成年的金角蛟虫,似乎是这一次被我们惊动,从这里过去了。”
蛟虫只有头上的角比较珍贵,一般都是普通的黑角,大多数人说的“蛟虫”也都是黑角的,之后有金银角,又是别的两个等级了,据说是金角蛟虫的等级最高,听说有进阶成真正的“蛟”的可能,最高等级的蛟又有进阶成龙的可能。
这世界,比较奇妙。
唐时听了,倒是一笑。“看样子那一道金光便是这东西了。”
“若是成年的金角蛟虫,怕是一个人捉不住的,我二人还当见机行事。”
说完,易清便直接收了那无数的牛毛针,似乎是往手腕上一缠,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唐时忽然知道他这牛毛针是什么做的了——这应该是等级很高的天蚕丝做的……
有意思。
易清在前面引路,回头一看唐时脚下还踩着他那破破烂烂的铁笔,便道:“要加速。”
唐时应了一声,便直接翻出一把斩楼兰,踏在脚下,破空而去,跟上了易清。
易清本以为他会拿出那三株木心笔来,不想却是这一把斩楼兰。
路上易清没忍住,问他道:“易某人的确曾到四方台观战,却怎么也没闹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你能兼修仙佛两道?”
唐时挑眉,“仙佛两道?”
同时修道和修佛吗?唐时自己不觉得,他摇了摇头,“于我而言,应当是个修道的,我不修佛。”
“佛家几乎不存在渡劫的说法,我们寻常修士的渡劫期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普通的修炼进程,飞升也不过只是顺应天理自然,若能修佛,我定然修佛。”易清似乎不大赞成他的意见。
尤其是唐时说得太过斩钉截铁。
唐时大笑了两声,“世人都道仙佛好,我心轻狂向妖魔……”
他这话大胆而狂妄,便顺着这海风飘飞出去,竟然有一种令人心神激荡的感觉。
世人都道仙佛好,我心轻狂向妖魔。
这人,倒真不愧是能在四方台会这样的大场面上力倒四方台的人。
易清终于没忍住,眼底露出那几分钦佩的颜色来。
他修的不是妖魔也不是仙佛,所以对这四大主流的修真模式也完全无感,如今唐时这么一说,倒露出几分真性情来,只不过他这话,还是没点名方才的那疑惑——他为何不修佛?
“我有一友,乃是佛修。清心寡欲又淡泊名利,怜悯苍生,却要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世人笑他痴愚,我亦觉他不智。然其修佛之心不改,纵使曾想拉他入魔,不过终究难以下手。”
只能说是各有各的道,唐时还是喜欢过他的,他一个修佛的,唐时也懒得去干预他了。
拉是非入了魔,回头麻烦的就是他了。
作为一个已经修了无情道的人,自然挑对自己最好的那种路走。
他虽没点名这人的名姓,可易清已经知道唐时所说的这一人是谁了。
这话虽然简短,可当中隐藏的意思却不少。
唐时还没猜出这易清到底是修炼什么的,却觉得气场跟这了对上了,说话竟然多了几分合拍的味道,于是又道:“修佛看似简单,却不是不渡劫,相反——凡修佛者,无时无刻不渡劫。”
“……”易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理论,他知道的大多数的人,都以为修佛很好,却没想如今唐时这样说。
唐时自己修炼《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不过是让这修佛的一面成为自己的跳板,加强精神力,可真正修炼的还是以《印镌十三册》为主,外在的攻击手段几乎全部脱胎于《虫二宝鉴》,只不过唐时的天赋似乎很出众,隐隐然已经有能够将这三者合而为一的本事了。
“说起来,我很好奇一件事——”唐时忽然顿了一下,侧头看向这易清,便问道,“方才有人提到是非从小自在天一路向西来的路径问题,你曾拦住了那人不让他说,这是何故?”
“也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不过事涉枢隐星秘辛,不该多言罢了。更何况那些个低等级的修士,不知事情轻重,也不能告诉他们的。”
易清笑了一声,又道:“你是方才突破元婴期,待你回了门中,估计就能领到一份完整的枢隐星地图和很多的东西,若有进入大荒,甚至入驻大荒十二阁的机会,便能真正接触到整个枢隐星的秘密了。”
“怎么听你的语气,似乎很了解。”
唐时有几分疑惑,也没掩饰自己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易清只觉得自己眼前这个唐时跟四方台会上那个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兴许是因为现在他的血是冷的吧?易清就有这样的感觉,他虽没用秘术刺探,却能感觉出来的……
四方台上的唐时的血,因为与人交手对战而燃烧,所以变热,可现在看着在说笑,可眼底冰冷,兴许连血也冷。
易清也不介意,因为他摸着自己的血,也是冷的。
“了解一些,不过不多。小自在天与天隼浮岛在南北纵贯的一线上,而蓬莱仙岛却等于这二者相加,在东海和西海的中间,有一道裂缝。”
裂缝?
唐时忽地用手指一敲自己的太阳穴,皱了眉。
易清停下来,手指之间再次飞出无数的灵光,过了片刻便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追踪了。
“那一线裂缝,被称为枢隐星半轮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易清忽然之间拉开唇角,冷冰冰一笑,道:“枢隐星乃球体,若以新橙比之,便如以刀破之,取其一瓣。”
这比喻很形象,唐时只一瞬间便将那场景补出来了,只不过在随后的联想之中,却觉得可怕了。
枢隐星乃是星球,却又一道巨大的裂缝,以地轴为中心,纵贯南北,分割东西两海,隔出了小自在天、天隼浮岛和蓬莱仙岛。
一线裂缝,被称为半轮月。
若是为这裂缝倒模,再将之取出,兴许真的是一个半月。
唐时还没想完,便又听易清道:“相传这裂缝乃是上古之末,不知被上界哪个修士剑裂而取之一片,正好是半月形的星球的切片。”
……真是可怕的用词。
唐时抬手用指甲磨了磨自己的下唇,眯眼想了半天,却毫无所得。
上古之末,上界修士,剑裂星球,取其一片——单单是想想这场面,唐时就觉得浑身血液涌流了起来,像是有什么被触动了一样。
他抬了右手,虎口与虎口处交在一起挨着,便将两手叉了一下,平复心境,此刻便看易清停下了。
易清似乎已经找到了地方,只是他没急着下水,而是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讲这这些吗?”
唐时摇头,“不知。”
那易清不知道为什么大笑起来,“我也不知道。”
“……”
原因兴许是有的,只是易清不愿意说罢了吧?
唐时也懒得追究,看易清忽然收敛了不笑,便也不说话了。
易清道:“那东西便在这下面了,我们且也去看看。”
于是一头扎进水中,唐时也跟着下去了。
两个人只在海水之中迅速地穿行,很快便发现了下面的海沙之中有痕迹,于是跟过去,果然发现了一只手臂粗细、二尺长的金角蛟虫缩在那礁石之间,使劲儿地往里拱着,似乎在找些什么。
这蛟虫身体表皮还是黑色的,活像是一段绳索缠在上面。
不过现在唐时与易清二人都发现,这蛟虫似乎有些虚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唐时与他对望了一眼,便道:“那后面还有一只。”
只在话音落地的时候,两个人齐齐出手,唐时只提起一剑便随手劈向那礁石,便见碎石乱溅,已然崩碎。那礁石后面露出了一只银角的蛟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
易清出手虽是与唐时同时,可速度上却差了几分,唐时将那礁石劈碎的时候,那金角的蛟虫还没意识到背后的危险,一看到银角蛟虫露出来,竟然凶狠地扑上去,便要将那银角蛟虫吃下去的模样。
蛟虫喜互食,如今这金角蛟虫受伤,便想要直接吃了小银角蛟虫疗伤。
唐时眉头一皱,便直接手指一点,化出一道灵光,将那小银角蛟虫拉过来,而后易清的灵光也直接将那受伤的金角蛟虫绑住,这一下便再也逃不开了。
两个人各自将两只蛟虫拉到手中,唐时笑了一声,却见这小家伙在落到他手中的一瞬间,便将那尾巴缠到了他的手腕上,虚弱地把头靠在他大拇指的指甲盖上,头上一对银角看上去也是软趴趴的。
这银角蛟虫,似乎还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只有半尺长,而且脑袋也就跟唐时的拇指一样大,小得可怜。此刻也不知道是被吓晕了还是害病了,只用两只小爪子扒住唐时大拇指,生怕掉下去了一样。
没有防备心的妖兽?
唐时忽然有一种想失笑的感觉。
反观易清,看那金角蛟虫虚弱,直接一把将之塞进了琉璃瓶之中,任由它怎么左冲右突也不得出。
唐时伸出自己的左手,要逮住银角蛟虫的脖子将它拉下来,哪里想到这东西扒得很紧,感觉着唐时越来越用力,竟然呜啊地一张口,便凶狠地想要咬住唐时大拇指,却没想这家伙嘴巴太小,兴许它自己以为张开是血盆大哭,其实不过是只长大了,咬住了唐时的……指甲盖……
“……”
唐时晃了晃自己的大拇指,这银角蛟虫便扭曲着身子跟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死活赖住了不肯下来。
他仔细地看了看,这东西还没睁开眼睛,似乎是太小。
他问易清,这是个什么情况。
易清说:“新生的小蛟虫,还没睁开眼睛,这种能养,你若是想等它大了再入药,便养着。”
唐时看着这蛟虫缠在自己的手上,像是一条黑色的镯子,暗觉好笑,最终还是使劲将它扒拉了下来。那蛟虫虽小,牙齿却利,咬掉了唐时大拇指上一小块指甲,于是唐时那修剪得还很不错的指甲立刻缺了一小块。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直接将这东西塞进了琉璃瓶之中。
那家伙在冰冷的瓶子里扭动了几下,似乎是怕冷了,便重新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团紧了——嘴里还咬着那一片指甲盖。
唐时没什么感觉,将这琉璃瓶收了起来。
现在便该走了。
易清似乎也不觉得还有什么话能跟唐时说了,这两个人不过是因为同样的目的下来的而已。
只是在他们齐齐上浮的时候,却忽然之间觉得整个海水像是沸腾了起来。
唐时眉头一皱,浑身立刻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戒备到了极点,易清也是一样。
异动,似乎是从他们的脚下出来的。
整个西海的海水都在沸腾,便像是整个海底的地面都在移动,而后在西面忽然涌过来无限的金光,像是将整个海面全部破开了一样,而后金光飘转,便化作了蓝、白、紫,最后变成冲天的紫色。
唐时忽然不再犹豫,一拍水面,便整个人直直地往上激射而出,跃出海面带起一片水花,于是极目而眺,却见紫气东来,汇聚于西,粗壮的紫光从海底深处喷薄而出,像是一把利剑,破开整片海,直插云霄,斩裂云气!
整个海面似乎都为这样的景象沸腾了,喧嚣之后,却只剩下无边的寂静,只有那奇怪而清越的吟响的声音,占据人整个心神。
一道模糊飘摇的影子,衣袂飘摇,仙气凛然,从天际掠过,隐隐约约地消失在紫光之中。
唐时只沉默不语,听易清喃喃叹了一句:“仙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