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
开始后悔,开始焦虑,开始愧疚……
开始害怕女儿明媚的脸上被浸染憎恨的黑色。
开始在听到她大声说出自己想当骑士的梦想时挂不住笑脸。
开始逐渐地,把活着当成一种服刑。
也在女儿16岁生日之前终于明白,她不过是君主带来惩罚他们的极刑。
所以到已经衰弱了的祂裹着遮天蔽日一般的黑色披风出现在女儿面前的时候,选择了不去面对。
在以旅行为由站在作为目的地的海上方,从悬崖边上一跃而下。
海水在漫天星斗的余光下侵袭肺部,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剧痛,意识于清醒中一点点碰撞后模糊。
惩罚他们的人回去了,他们的人生也这么被毁了。
在耳边冒泡的声音,女人颤抖着手慌忙摸索,在抓住男人的几根手指之后用力握住。
对方没有回握过去,只是跟着她一起僵硬下沉。
然后,在肺部的极限中,一同长眠于水下。
而他们那正一头雾水的女儿,正站在王座前面的漆黑走道上,听君主解释着来龙去脉。
“你是我…创造的,伊莱恩…”
黑色的披风下面只见一双冒着阴光的眼睛,比少女体型大了好几倍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喉间冒出积灰了的沙哑声音。
“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
尽管惊恐,但伊莱恩还是以理智的声音问道。
“还有这是哪里?快让我回去!”
“是想回去吃你妈妈给你烤的生日蛋糕吗,咯咯咯…”
古怪的笑声让伊莱恩浑身不舒服,快速地后退几步。
“可惜啊,她和你爸爸都是罪人哦。”
对方脚下的影子巨大而漆黑,几乎把整个宫殿的二分之一给占据,在这一半中不留一点空隙服务给惨白的月光。
“而你,就是我创造出来的,惩罚他们的骑士呢…”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和荒谬的话语,伊莱恩脑中轰地炸开,怒火噌地升起,当即握紧拳头冲上去。
“你胡说!”
一拳过去,还没够到披风的边缘就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唰地劈到腹部上,在鲜血的飞溅中飞出去几米。
长这么大伊莱恩哪受得过这么重的伤,趴在地上吐出几口血站都站不起来。
“你…你做了什么……咳啊啊啊……”
衣服上染红一大片,自腹部蔓延上去的疼痛撕裂了一样,让伊莱恩眼中灌满泪水。
“唔啊啊啊…啊……”
金色的头发在猩红的血中染上污渍,有几根与脸颊贴在了一起,是肮脏的粘稠感。
不停打颤的眼皮间黑色的影子并没有靠近,只是一直远远看着狼狈的自己,蛇一样的视线在黑色的破布中凉飕飕地爬满全身。
“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在昏迷之前,留在伊莱恩耳边的,是这句话。
“后来我也渐渐明白,自己回不去了。”
依旧是一个餐桌,一样灯光,同款的杯子。
而不同的是,这次,两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
“我在16岁之前,所有的好性格,所有的正面想法与情绪,不过都是那边的神赋予的,用来惩罚我父母的而已。”
次世界于以前,在还没被宣战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制造无人格的实验品作为维持整体运作的重要途径。
通过人与魔物,抑或魔物与魔物的结合获得胚胎,再取出并予以人工培育,在逐渐成型的过程中一点点将婴儿本该拥有的情感,性格统统抽走,只在他们的脑中留下“正确”与“错误”的两个极端区域。
实验过程中发生的大小惨事数不胜数,就算账本堆成山可能都算不完。
“我的父母,并不是什么骑士和医生,在以前,不过就是帮凶罢了。”
只有愿意参与实验品制作的人才可以避免这样的命运。
“父亲在以前是负责处理失败实验品的执刑官,母亲是研究禁药的药剂师。”
若不想昧着良心的话,只能落得苟且偷生抑或任人鱼肉的下场。
“而我,是神在自己的王国崩溃后,制作出来的最后一个‘实验品’。”
在伊莱恩的父母提出条件的同时,君主其实已经偷偷将神力作用。
——赋予女人肚子中的胚胎一个程式,创造出一个与以前那些实验品完全不一样的,编号为“伊莱恩”的存在。
把对与错的极端改成了全部面向阳光的平面,无论遇到什么变故都只会永远灿烂。
这是由不了伊莱恩自己的,一张永远盖在心上的脸谱。
除此之外,真实的她其实和那些没有人格的实验品无二。
“接下来的,你…确定要听吗?”
伊莱恩握紧手中早就没了温度的玻璃杯,咬着下唇尽力控制情绪。
很快……
很快她的真面目就要为莫朵所知了。
这个从小一直仰慕着她美好假象的小女生。
就算她的破绽再怎么多都选择相信的人。
明明已经长大了还容易脸红的家伙。
前一阵子才跟她孩子气地宣布要结婚的青梅竹马。
在此时,正坐在对面,认真地看着自己,眼中就像不顾一切那样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