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聊

就真的是一片白茫茫了。

    黎思安的记忆里有二十六年来的点点滴滴,包括她现在所体验的一切全部囊括其中。

    ——父母复婚,一家四口团聚。陈雅为了自己和小弟不得已卖了‘陈氏’,钱被他们的父亲黎东河拿去还债。接壤而来的,是自己和小弟不停的打工还债、打工还债、打工还债,那时自己十三岁,小弟十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八年,黎思安清楚地记得。

    ——母亲陈雅在复婚半年后气绝身亡,小弟黎思泽在十二岁的时候因重伤不治身亡,而那个杀千刀的男人,则依旧在外面花天酒地,潇洒自如。

    在黎思安的眼里,从来没有什么伟大的父亲,也没有什么和蔼的爸爸,她的眼里只有小弟的腿被压在钢筋下时疼的直掉眼泪，不断喊着‘姐姐’、‘姐姐我好疼’时的脸庞和母亲身上一个接一个的香烟烫痕。

    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此后不管黎思安成长了多少,经历了多少,变得多坚强,她都依旧不敢回忆起这段残烂地、年幼的、令她想哭死的过去。

    而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东西,这些她所经历的过的痛苦与曲折,都已经变成了她的经历,让黎思安变得不再懦弱与心软,让她变得勇敢起来。

    ——让她,敢笑着说出来。

    “可能夜晚比较凉吧,别太担心啦妈妈!”黎思安侧躺着看着陈雅。

    陈雅没再说什么,爬起来从衣柜顶层拿出了一床毛毯摊在黎思安身上,诺大的毛毯几乎整个包住了幼小的黎思安,陈雅看着笑了笑,又折了一下被角,让她露出了一张白皙的小脸。

    “妈妈你笑什么啊……”黎思安鼓起了脸颊,伸手拽了拽毛毯。

    “没什么啦,安安是大姑娘了,妈妈错了,不笑安安了哈哈!”陈雅刚三十出头,留着清汤挂面的黑色长发,一贯的小家碧玉,但说出的话却是略显调皮。

    黎思安怒了努嘴,没再出声。

    陈雅顺势躺下,这么一闹,俩人倒是没了睡意。

    “安安……最近在想些什么呢”陈雅温柔的声音从左边传进黎思安的左耳,带着些微安抚的情绪,“妈妈不是想窥探安安的*,但是妈妈很爱安安,安安有什么话不可以跟妈妈沟通吗？”

    黎思安眨了眨黑眸,没说话。

    “安安睡着了？”陈亚压低了声音,稍微动了动躺着的身体。

    “妈妈,其实,我觉得,那天在店门口接你的那个男……叔叔,他挺好的。”所以,你要再嫁的话,还是嫁给那样的人吧。黎思安在心底补充。

    陈雅为黎思安的话感到惊讶,甚至微微提升了一些音量,“他、哎？安安怎么会知道的……那天好像是11号,难道被安安看到了吗？”后面一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那天我做完饭看你还没回来,就把饭菜装进饭盒去找你了。在门口看见你、们的,”黎思安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确定似的,小声问道:“……是那个开着黑色车的叔叔吗？妈妈你喜欢他吗？”

    听到这里,陈雅微微皱起了眉头,“小孩子家家说什么喜不喜欢的!”她自小接受书香教育,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是一个小淑女,所以不太喜欢黎思安说这些,毕竟还是小孩子。

    “……哦。”黎思安默默回答。

    空气变得有几分不自然,黎思安发现陈雅好像不喜欢自己讨论那个男人,难道是怕自己不同意她嫁给那个男人？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想了想,黎思安又开口了,“反正我不想你复婚,”语气带着小孩子的倔强,“还有,我不是小孩子了!”

    陈雅简直被自家女儿逗笑。

    不过,小泽的抚养权,还是个问题啊——陈雅头疼。她本就无意与黎东河复婚,管他说地再好听,她陈雅傻乎乎地信了这种渣男第一次，但绝不会再傻傻地相信他第二次。与他复婚然后让一切重新再来？她不是十三年前那个心灰意冷、随遇而安的小女孩儿了。

    黎思安清楚明白地知道,她的老妈陈雅温柔可人、聪敏顾家,追她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如果不是之前的自己心软,替黎东河那个渣男在老妈面前说了好话,她们所有人都不会走到那种地步。

    而这一次,黎思安要改变这一切——尽管改变之后的前方,是她远不可掌控的未知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