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来找我了?
还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尤其是想到这次他打电话让我去接机的事。
万分让我受宠若惊。
仅仅是一分钟,我迅速地就厘清头绪,不管怎么样都好,总得去见见,哪有亲爸找上门,我这个当女儿的都不见人面?
所以,午觉也不睡了,我把钥匙往包里一放,再在桌上找了找手机,又随手将手机放入包里,关上门办公室门之前,我还特意地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有点紧张,是真的,这都多少年没见他了。
我赶紧骑着小毛驴回家,楼下停着辆黑色车子,心里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我亲爸派过来的车子嘛,他这个人比较高调,走哪里都不忘记带司机,说是司机,其实完全比司机的工作内容要开许多。
果然,我一过去,车门就打开了。
就跟电视剧拍的差不多,先下车的是司机——真不算是司机,算是我亲爸的私人秘书,即使我亲爸不记得明天干什么了,这位名叫张谨慎的私人秘书确实跟我亲爸秦百年的行程表一样,区别在于,行程表是一张表,而他是会走会动的、活生生的人。
他下车,不是来接我,真的,没有要迎向我的意思,而是走向后边车门,将车门打开,恭敬地站在车门外,“秦哥,白白来了。”
他跟我亲爸年纪差不多,据说他父亲是我那位爷爷,也就是秦老先生的警卫员,从父辈开始,他们之间结下浓厚友情,甭管工作上的事也好,还是私底下的事也好,他最清楚,也可能是根本就是他处理的,比如我亲妈,就是他处理的。
问我怨不怨他?
怨张谨慎?
有什么可怨的?他又不是作主的那个人。
我朝他笑笑,一贯的,他还是绷着个脸,没有多余的表情。
“怎么不能跟你张叔打个招呼,你就这木木呆呆的?”
还没等我走到后边,里头就冷不丁地传出极为冷硬的话,叫我着实愣了一下,我有那么一刻在想我亲爸秦百年是不是吃错了药,这都哪跟哪的,突然就来这么一招,叫我面上有点尴尬——
我这个人在工作可能学会了圆滑,晓得自己得学会跟人相处,还要怎么跟人相处得更好,可在我亲爸秦百年面前,我一直不自信,他一出面,我就觉得我的底子跟被人透光了似的,要说当个私生女也不是我自愿的,可毕竟我是私生女,又是我亲妈想着套住我亲爸而弄出来的人命,后来为了她自己过的舒坦点,而把一手卖给了我亲爸秦百年,当然,她想过得好一点,这无可厚非。
他都指出我的“错误”,我还能不照做吗?刚想弯弯腰,跟张谨慎打个招呼,“张——”“叔”字都没有说出口,就让人打断了。
“还不上来!让我在车里等你不成?出国留学回来后都工作这么长时间,连个礼貌都不懂?”秦百年这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训我跟训什么似的,劈头盖脸的,他人在车里,连个面都不露,“下午请个假。”
理所当然的,训了我,还让我请假。
绝了!
我亲爸秦百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听听他说话的方式,就晓得他平时习惯下命令,也不是他故意端着架子,是他本人事业挺好,唔,跟老周家走政界不同,秦家是走商的,自秦百年开始就走商,但凡能赚钱的,他都涉一脚,我也不太能明白他到底干的什么事,唔,反正有钱是真的。
他要求的,我还得请假,请假找谁?得找我的主管领导,张主任——张主任还问我原因,我说不舒服要去看医生,谎话张嘴就来,幸好张主任让我注意身体,别忙于工作,时刻得注意身体健康,身体是工作的根本,身体好了,才能把工作干好。
我嘴上应着是——弯身坐入车里,秦百年坐在右边。
我坐在左边,没跟他靠近一点,天气都渐热了,他还穿着杠杠的三件式铁灰色西装,不是颇有几分精英范,而是实实在在的精英范,所用往精英靠边儿的词都可以丢上他身上,再说他也长得好——要按说别人形容这类中年大叔的话,真是“中年美大叔”。
“你上次为什么没去接娇娇,让她一个人待在机场到天亮,一个女孩子的,她要是出危险,看你怎么交待?”秦百年冷冷地看我一眼,就迅速地收回视线,“她就来你这里住几天,为什么不让?让她一个人住宾馆?”
就那一眼,我觉得有多烧心就有多烧心,不是伤心,是烧心,跟火烧着心一样,煎熬的难受,跟一般父女相处不一样,我极渴望相处的正常一点,可惜没可能,听听他的口气,哪里是跟我来叙这么多年没见的父女情,而是跟我算账来的,就因为我没去接秦娇娇,呃那个改名叫周姑娘的秦娇娇。
我心里想秦娇娇压根儿就轮不着我去接她——她不就可以投周弟弟的嘛,周弟弟还不得把握机会在人家一个人出门时就献殷勤,还不手到不擒来,就上次我看到的,肯定是殷勤献着了,不然的话,就依秦娇娇那性子,能让人在洗手间干得那样惊天动地?
我心里乐,可没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说了没用,指不定我这个亲爸秦百年以为我在污蔑秦娇娇,那才是他的心头肉,“秦叔叔——”
“你叫我什么?”
我跟以前一样叫他,谁知道刚开了口,就让他打断了。
一抬眼,就看到他冷厉的眼神,让我忍不住地心里吞了记口水,脑袋让他给弄懵了,以前一直这么叫,现在他到是不乐意听了?
我赶紧换——“秦先生——”
比刚才更恭敬一点。
“啪——”
他的手迅速地抬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躲开,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脸跟着往侧边歪去,要是别人这么打我,我肯定立即还手,但是——我只是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手心碰到的都有点热度,估计都给打红了!
不然不会这么烫!
无妄之灾,多年没见,他训我也就得了,还来打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可真狠,狠得我眼睛酸酸的,以为自己不会哭的,没曾想还真是哭了,手心还碰到湿意,分明是眼睛里涌出的水意——
“看着我做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要叫我什么?”他收回冷厉的视线,“在外面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学会怎么做人的?”
我……
给训得满头包,都不知道他要讲什么,难不成让我叫他“爸”?我还不敢相信的,感觉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能捡,捡了吃了,可能会中毒的。别怪我有这种想法,实在是经历多了,不得这么想。
“白白,怎么都不叫先生一声‘爸’,父女俩怎么能这么生疏,你说是不是?”
我心里忐忑,又抓住这馅饼,又怕这馅饼有毒,生怕吃了立即会毒死就没敢要,谁料到一向对不假辞色的张谨慎居然对我这么说,我实在是跟坐上云宵飞车一样——又惊又怕又痛快——
痛快的是他头一次让我叫他“爸”!叫了这么多年“秦叔叔”,终于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地叫他一声“爸”,可——我实在叫不出口,能叫跟叫不出口也是有区别的,我是想叫,可惜话到嘴边,那一声就实在出不来。
“知道陈利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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