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家（三）

扑了扑了何彩云身上的草叶子和灰土，“二丫，走，去大娘家，大娘给你煮鸡蛋补补。”

    何彩云知道，大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猜到了昨天的鸡蛋她肯定是捞不着吃的，而且还是进了她妈的嘴里了，于是妥协的跟她大娘走了。

    何彩云进了她大娘家的院子后，就扭捏了起来，像是很想找个地缝钻一样。“大娘！”既然计划有变，她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咋了这孩子？”王小华疑惑的问道。

    “大娘，我，我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啥任务？”王小华这回是真的好奇了。

    “那个……昨天……鸡蛋……我妈说她没吃够，说想让你再给点。而且……一会儿，还要去趟二大娘家，说昨天奶奶过去了，肯定会带点东西过去，她，她让我去要点东西回来，说，说老太太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彩云说道最后声音都快没了。

    何彩云很会叙事，也很会上眼药，既点明了昨天的鸡蛋的确是自己老妈吃了，又成功拉大了她老妈的仇恨值。

    当见到大娘脸黑的像锅底一样后，便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抬抬手里的鱼，“大娘你先别生气，我不是白要的，我知道我妈不对，可，可是……我又不敢反抗她，所以……我一早就去了河边钓鱼，给你，这两条大的，就给你们和我二伯家一家一条，就当是我跟你换几个鸡蛋，行不大娘？”

    看何彩云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王小华顿时不忍心了，“看你这孩子，跟大娘见什么外呢？净说傻话，这大热天的，你头上还有伤呢？钓什么鱼？遭什么洋罪啊？大娘家再穷，还能差你几个鸡蛋？一会儿大娘就把鸡蛋给你准备好，这鱼你就拿回去，留着给自己补补身体吧！可怜见的，这伤的也太严重了。”

    闻言，何彩云晃晃依然昏沉沉的脑袋，真诚的道：“别，大娘，你家攒点鸡蛋也不容易，我咋能白要呢？那鸡蛋我哥哥姐姐们都舍不得吃，我可不能腆这个脸，这鱼你就收下吧，就当是我送给哥哥姐姐们打牙祭的，还不行吗？”

    “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大娘，收下吧，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来串门了。”

    王小华见她一副非要她收下不可的态度，便知道这孩子不是装假，然后笑着接下鱼，回身给她拿鸡蛋。“你这孩子啊，真是的，怎么伤着头以后，嘴这么会说了呢？”笑嘻嘻地点点她的鼻头，“一点也不像以前蔫吧的你啦，怎么突然开窍了？”

    听了她大娘的调侃，何彩云顿时浑身一冷，打个大激灵。怎么还是没掌握好分寸，被看出来了呢？僵硬的扯扯嘴角，“大娘，我，人家长大了，10岁已经是大人了。”

    王小华没注意何彩云的异常，只以为她像每个小孩子都喜欢说自己是大人一样，便不再取笑她，“好好好，是大娘不好，大娘不说了，这孩子，还害羞了，二丫啊，一会儿你二伯家那儿你不用去了，今天他家有事，全家都没人在。”

    “哦，谢谢大娘，省得我一会儿再白跑一趟。”

    何彩云见大娘在锅台前忙碌着，很有眼力见儿的拿起柴火帮忙烧火，拉拉风匣子。

    本来只想给她煮两个鸡蛋的王小华，被自家侄女的机灵劲给哄得很开心，愣了一高兴就煮了四个鸡蛋，自己儿子都舍不得给吃的好东西，结果全给了这侄女。

    何彩云虽然给了大伯家一条鱼，但她也不是得寸进尺、不识相的人，便懂事的只吃了两个，那两个说什么也不肯再碰，非要说是留给出去玩的哥哥姐姐吃。

    王小华看何彩云乖巧懂事的样子，就更加疼惜她了，心里暗咐，以后再找机会给这孩子补补吧，真是太瘦了。

    何彩云吃完鸡蛋，从大娘家里出来后，拎着剩下的一条鱼和一筐小鱼小虾回家。

    可是当快到家门口时，她突然顿住了脚步，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她小姑家的小弟弟——孙小宝，那个才3岁的可怜孩子，那个1岁时发高烧，烧傻了孩子。每次想起他就能让她想起自己那个才10岁，就被病痛折磨致死的儿子。

    心里一酸，何彩云就近找个地方把鸡蛋和大鱼藏了起来，拿着那一筐小鱼小虾去了奶奶家。

    连生三女、小儿烧成傻子，连番打击下，小姑从此性情大变，为人也越来越刻薄，以为人人都害自己儿子，所以稍稍受点刺激就犯病。

    小姑一家现在都住在奶奶家，因为她家的特殊情况，她们被赶出来后，奶奶就决定把大伯家分出去，让小姑和小姑父一家子给养老，平时贴补些女儿家也方便，所以最后他们都住在了一起。

    奶奶和她的几个孩子都住在何家村，几家离得也都不算远，互相照应着也很方便。总体来说，何家几兄妹之间还算和睦。（除了何老三娶了唐桂花这鸟人后，兄妹间才有了裂痕。）

    到了奶奶家门口，再次深吸口气，憋红了整张脸，抬步进院。

    没办法，重生后的她脸皮厚了很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脸红或哭哭啼啼了。所以只好借助外力，想些别的办法来补救，不然和以前的她反差太大，引起别人的怀疑就糟了，这个纷乱的年代，还是谨慎点好。

    何彩云推开院门后，第一眼就看见小姑正勤快的在院里摘菜，奶奶也坐在旁边哄着小弟弟孙小宝。

    “谁啊？”

    “二丫？”

    正当她们都疑惑地看着她时，何彩云满脸通红的走到小姑面前，低头举着手里的小筐。

    “哎妈呀！”何小满见那满满一筐的鱼虾愣了一下，也没接过去，虽然鱼和虾都小了点，但他们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这也算得上是好东西了，虽心动，可再想想这孩子她妈的为人，便一脸防备地质问着：“二丫，你|妈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说她又要干啥？”

    “小姑……奶奶……”

    何老太太同样没有吱声，反而一样用猜忌的眼神望着对面的孙女。

    何彩云一汗，她妈这人品啊，竟把人得罪的怕怕的了，没留下丝毫的好印象啊。估计在他们心里她妈可以和扫把星相比了。

    何彩云没有多解释，只把小筐放到了小姑面前，低声嘟囔了一句，“是我自己抓来给小弟弟吃的，我妈不知道，你们千万别告诉她，奶奶，小姑，小宝，我走了。”

    机关枪一样的突突完后，何彩云迅速转身跑走，只留下个仓促的身影，以及狰狞吓人的伤口给她奶奶和小姑。

    何彩云的伤口，着实把何小满吓了一跳，“妈，这二丫咋整的？伤这么重？是不是她妈又开始作了？”

    “可能吧……真是作孽啊！”老太太叹息着摇摇头。

    已经跑远了的何彩云，并不知道她一个背影，就又给她那个糟心的老妈，拉升了仇恨值。

    回头望望已经离很远的奶奶家大门，何彩云急急喘了几口气。其实，她不是舍不得把大鱼给弟弟送去，可毕竟现在是即使大人想钓条鱼都挺不容易的时候，更何况是她这个10大的孩子？再加上她小姑现在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她还是万事低调些吧。万一她让自己隔三差五就钓条鱼送来怎么办？

    至于她大娘那里，她还是很放心的，以她大娘的为人，除了她二大娘那里需要交代一下，她父母和小姑、奶奶这里，她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的确，如果何彩云没有告诉王小华，还要给她二大娘家送条鱼去，王小华自己也不会告诉她二弟妹金莲。

    王小华为人直爽大方，持家有道。

    她婆婆——何老太太，就曾当所有人面夸奖过她，说她是个稳重孝顺的合格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