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佑夙同程维书一起长大,也算是竹马成双,他自然对程维书的性格十分了解,知道这番话他是说得出口,于是更有些急了:“大哥,维书如何说,都是他自己所想,我这一边,并没有答应下来。”
其实他们说的这些事,程维哲那天已经听程维书说了七七八八,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如今看白佑夙的架势,他便明白自己能做的,只有假装不知道了。
思及此,程维哲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看着也很般配,四少,维书一直都很喜欢你,这个他同我讲过,你不如仔细想想。如若你们在一起,那岂不是亲上加亲的缘分?多么难得啊。”
听到程维书一直都说喜欢自己,白佑夙眼睛闪了闪,他略微有那么片刻的迟疑,可说出来话却无比坚定:“大哥,我的心意如何,想必二叔已经都说给你听了,我那个时候就心意已决,如今也依旧是这个态度。今日我来,无非是想要你一个回答。”
他说的这样痛快直白,反倒叫程维哲松了口气,因此想也不想便说:“白四少,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从小到大,我与你大概也就只有几面之缘,也从未一起读书玩耍,我对你,其实没什么印象的……”
程维哲原本不想把话说得这样伤人,可白佑夙这话里话外,看上去都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只好把话往狠里说。
“我实话同你说,程家的一切我都不可能继承了,你看这间茶铺子,似乎客人很多,但其实并不挣钱。如果你愿意,我还能带你去后院看看我的住处,这里,绝不是你愿意待的地方。”
“我如今只是一个靠着小铺子微薄收入度日的人,不是什么程家大少爷,也不是什么举人老爷,你把那些曾经加在我身上的光环都去掉,其实剩下的我一无是处。”
“我有什么好呢?白四少,我觉得你是个很清醒的人,这整个丹洛,最适合你的,其实恰恰就是一直心系与你的维书,你同他在一起,才是天作之合。”
如果是旁的什么人,程维哲或许连这么多废话都不愿意说,但白佑夙背后有一整个白家,还有他二叔父白笑竹,所以程维哲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很警惕。
他不能轻易在这个人面前说错话,办错事,就连拒绝之言,也在严厉之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自己贬低进泥土之中,想叫对方自行放弃。
可他费了好半天唇舌说完,白佑夙看向他的目光却依旧没有变,甚至还带了点……心疼?
程维哲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自动往后挪了挪椅子。
“大哥,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我从小时候就很喜欢你了,真的。这么多年了,我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知道你能有如今这间铺子,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和艰辛。我都懂。”
你懂什么?程维哲听了,简直觉得好笑。
况且,他并不认为自己过得很苦,他觉得真正苦的人,其实是杨中元。就算他再轻描淡写,再假装无所谓,他也知道,在前头十四年里,杨中元才是一步一个脚印,挣扎着从帝京回到丹洛。
那边,白佑夙还在说:“大哥,如果你能接受我,我们成就良缘,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困住你的小茶铺,我们可以一起回白家,经营属于我的那一份产业。”
听到这里,程维哲不由笑笑,他指了指外面满蓬宾客,道:“我在这里奋斗三年,才有如今成就,我不会走,也不想要你们白家一丝一毫东西。白四少,我与你真的不合适,你看到的我,也只不过是你想看到的样子,那也不是真实的我。”
白佑夙见他油盐不进,无论怎么说都是拒绝,便不由的更有些急了,他低头想了想,末了仿佛是做了什么牺牲一般,突然咬牙道:“大哥,你要是答应同我在一起,那么朱玉丸,可由我来吃。”
他突然提到朱玉丸,是程维哲怎么也没想到的。
在没再遇杨中元之前,他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的人生大事,自然,朱玉丸也被他抛在脑后,一直都未想起来过。
可是他在这间茶铺门口再遇杨中元的那一刻,他便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又再度活了过来。他同杨中元一起长大,在他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甚至想,杨中元打小骄傲,又很怕疼,像诞育子嗣这样的事情,让杨中元做他必然是会心疼的。
那时候他甚至下了一个决定,只要杨中元不愿意吃朱玉丸,那么他吃也一样。
两个人相爱,并没有什么牺牲与妥协,因为相爱的人,必定都是心甘情愿,必定都是为了体贴对方。
他喜欢杨中元,只要同他在一起,无论谁来生这个孩子都无所谓,只要伴侣是这个人就够了。
程维哲生来便很洒脱,当年说不考殿试,说不去就不去了,后来又不能做书院教授,他也没有迟疑地就点头答应。
可是一旦事情跟杨中元有关,他却说什么都不想放手,说什么都不想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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