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了一把,留下两条血道道,费力地睁眼瞪了他一眼。原本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没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股力气,让她能撑下去。她忽然就有了必须撑下去的理由——这才只是力竭,他就吓成了这个样子,万一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江俨还不得把他自己逼死?
被她重重挠了两道,江俨反倒多了些生机,胡乱抹了抹眼中湿意,低声道:“想打我骂我都好,咱先把孩子生下来。”
听到独属于小孩子的“哇”得一身哭声,江俨只觉被这道声音从快要溺死的窒息中生拉硬拽了出来,终于得以大口大口喘气。
产嬷嬷脸上的焦虑丁点没少,见周围丫鬟面上都露了喜色,大声斥责:“分什么神!还有一个!”
听得此话,江俨眼前一黑。
承熹疼得已经迷糊了,浑浑噩噩中听见江俨说了什么,也没有听清,生怕他又说什么丧气话。很快地,听见第二声孩子哭啼的声音,她总算放心地晕了过去。
*【此处是承熹昏迷三天并做了个梦的分割线】
正是日落时分,村子里处处炊烟。
小院里种着一棵枣树,院墙有些矮,一半爬出了墙外去。树底下坐着个身量挺高的男子,着一身洗得发了白的粗布衣裳,背朝着刺眼的夕阳,手中正在编一个竹筐。
别人一晚上编一个就不少了,他一双手却极巧,一晚上编三个,熄灯了以后摸黑还能编俩,以此补贴家用。
承熹扶着墙慢腾腾挪到门前,朝着院子里那个蹲在一棵树下的背影喊:“江俨,你过来!”
那个身影没回头,手上动作也没停,像是没听到似的。
旁边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农妇,忙迎了上来把承熹扶好,脸上的笑容里有一种老实人惯有的淳朴:“哎,妹子你赶紧回屋去,这外头晒!”
她手上力气大,承熹身子发软,半推半挟带地被这人带进了屋子。这妇人瞅了瞅承熹,小心措辞:“妹子咋的又认错人啦?那人不是什么江俨,那是俺家大柱呀!”
承熹眸光一凉,紧紧绷着嘴角,慢腾腾吐出一口浊气。临进门前又朝那坐在树下的背影瞅,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眨眼功夫又扭回了头。
承熹也分不清他视线到底落在谁身上,心里的委屈一个劲地往出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半月前一个清晨她醒来,睁眼后发现自己全身都疼,腿上用纱布绑着两块夹板,抹了些黑乎乎的草药。
面前出现的就是这妇人,听她说自己从山上掉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被她家大柱捡回了家。
承熹虽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还是半信半疑地道了句谢。没等她问清楚这是哪儿,就有个身量颀长的男子推门进来了,她脱口叫了一声:“江俨?”
江俨愣了一下,脸上浮上两分迷惑,头一句话就是:“你都醒了,咋还没走?”
“大柱你咋说话呢?”那农妇瞪了他一眼,笑着跟承熹说:“俺大柱脑子不好使,以前上山砍柴的时候摔坏了脑子。”
承熹脸上的笑一僵。她用了三天时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俨好像不认识她了,改了个名叫什么大柱。
“妹子你肯定是认错人啦!俺和俺大柱都成亲五年啦!”
刚听完这话的时候,承熹都以为自己小话本看多了,做了这么个荒诞无稽的梦。这明明就是江俨,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还能认错?连他走路先迈左脚,手上哪儿茧薄哪儿茧厚她都清楚。她和江俨都成了亲生了娃,怎么突然冒出个娶了媳妇的大柱来?
可她在这儿一连住了半个月,这梦都没醒。
她花了半个月功夫才确定面前这农妇也不是什么会法术的老妖婆,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妇。
承熹没听过这村名,也没听过这县的名,至于这是哪个城辖下,哪个官管着,便是妇人听不明白了。她走过最远的路也不过是去县里,见过的身份最高的就是里正。
承熹想过了各种法子,卖掉了首饰请来县里的大夫给江俨看脑子,几服药喝了,江俨却还是不认识她。大概是被她弄烦了,刚开始耐着性子的客套变成了冷淡。他跟那妇人说五句话,也不跟她说一句,再加上江俨本来话就少,每天承熹费尽了口舌也不过得他应两声。
承熹从没想过在江俨脸上看惯了的寡淡神情和凉薄疏离的眼神放在自己身上时会这么伤人,她甚至想雇几个人把江俨绑回京城去。
可她又怕自己真的认错了人,转念再想,这妇人好心收留了自己,自己反倒恩将仇报,把人家相公掳走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她真的忍不了了!每天看到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默契——白天江俨下地耕种,这妇人后院种菜;空闲时候江俨编竹筐,那妇人做饭,时不时还说笑两句——承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勉强让理智回笼,倒是觉出了一些蹊跷:江俨摔坏了脑子,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什么都由那妇人说了算;那妇人说她和江俨成亲五年,两人却至今不同屋,也没有孩子,看着好像江俨跟她也不怎么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