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臻晓羞愧地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走,可是,要走也必须回房去拿书包衣物什么的。当他连水都忘了倒,拿着杯子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的时候,贺乐扬也醒了,低声地问:“你去哪儿了?”
胡臻晓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拿着哥哥的半条手臂当枕头呼呼大睡的豆豆喊了一句“吃棒冰去了!”
贺乐扬和胡臻晓都被吓了一跳,再一看,睡得流口水的豆豆只是喊了那么一句,连眼睛都没睁开,继续打着小呼噜。
贺乐扬轻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开豆豆的小胖胳膊小胖腿,观察着弟弟没有醒,才轻手轻脚地起来,拉着胡臻晓出了房间,笑着对胡臻晓说:“游泳回来就是口渴,看豆豆做梦都在吃棒冰,哈哈。”
胡臻晓扯了扯嘴角,实在是心情太不好了,这么大的面部动作都没能扯出个笑容来。
贺乐扬一贯细心,他敏感地觉出胡臻晓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贺乐扬发育得快,现在是初二升初三的十三岁,他的身高已经达到一般男子的标准身高一米七五,又因为处在青少年的变声期,而贺彦枫和莫程总是叮嘱儿子说话不要大声,就是唱歌也不能唱那种太高音的,免得把嗓子弄坏了,所以,贺乐扬说话的声音总是比较低沉,和胡臻晓还是脆生生的童声明显有区别,尽管和胡臻晓是同龄,却给人一种他已经是个初具模样的大小伙子的感觉。
而且,胡臻晓尽管半年长了八厘米,却还是只有一米六五左右,他的头顶在贺乐扬的耳朵附近,一直以来,两人说话的模式都是贺乐扬低头,胡臻晓仰脸,那情形,有点像长辈对晚辈,或者老师对学生说话,或者,更像是男女情侣之间,符合最佳身高差。
可是这天的胡臻晓却一直勾着脑袋不抬头,闷闷地回答说:“没什么,睡了觉起来有点蔫。”
贺乐扬留意到胡臻晓手里拿着水杯,便说:“原来你倒水去了。还有没有?给我也喝一口。”说着,就伸出手来,仗着身高的绝对优势轻易地将胡臻晓手里握着的杯子拿走,随即撇了撇嘴,说:“喝得真干净,都不给我留一口。”
这亲昵的口气,要在往常会叫胡臻晓略略羞涩,而此时只叫他羞愧,刚才偷听到的贺叔叔的话还有话里隐藏的意思分明是,他胡臻晓何德何能,配和人贺家这样的豪富之家的宝贝儿子做最亲密的、最好的朋友?
胡臻晓的眼里涌起一片酸,他只好将头低得更厉害,同时深恨为何不是冬天,就好将脑袋以及含泪的眼睛藏进衣领中去,夏天穿着的这圆领t恤哪里藏得住啊。
半天,胡臻晓才勉强维持住正常的语音语调,掩饰地说:“没给你留,我以为你还在睡。杯子给你,自己去倒吧。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妈妈要我今天早些回家,所以,我不在你家里吃晚饭了。”丢下这句话,胡臻晓就快步进了房间。
贺乐扬一直都是个很有心的人,如果说开始他只是有一丁点感觉不对劲儿,而现在,他有把握,胡臻晓一定遇上什么事了。
会是什么事呢?贺乐扬无意识地举起手里握着的杯子,忽然他茫然的眼神一凝,发现了问题。
胡臻晓刚才说他是去厨房倒水喝去了,可是,他喝水喝得再干净,不可能这个玻璃水杯一点水渍都没有。
也就是说,胡臻晓根本没去厨房倒水。那他拿着个杯子干嘛呢?
贺乐扬的脑子里灵光一闪,随即悟出,胡臻晓拿着杯子本来是打算去倒水来着,可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阻碍了他,叫他没能去成,慌里慌张就回来了。可是,在家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再联想到胡臻晓中途可能会经过的几个地方,贺乐扬猜出了大概:只有可能是胡臻晓路过爸爸妈妈常常呆在一起的书房,并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才叫他失了常态。
爸爸妈妈说了什么呢?
贺乐扬随即也猫了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听墙壁,结果没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只听到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喘息声。
要是别的少年早就面红耳赤,心头小鹿乱撞了,可是贺乐扬却只是淡定地脚跟一转就往回走了,心想,爸爸妈妈又在圈圈叉叉了,哼哼,亏他们也好意思,以前还骗我说什么爸爸妈妈越在一起睡觉越会感情好永远不离婚,现在想起来都为他们的厚脸皮害臊!还有,幸亏老爸做了节育手术,不然,照这腻歪劲儿,小人儿还不得一个接一个地生出来啊?我当哥哥都要搞不赢了!
贺乐扬问不了爸妈,就径直回去问胡臻晓,他心思缜密得完全不像个十来岁的初中生,剥茧抽丝一般叫胡臻晓根本无法掩饰或是自圆其说,最后恼怒地大喊起来,“我走,因为在许多人眼里,我不配在你身边,哪怕只是普通朋友!”
胡臻晓的脸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眼里却燃烧着倔强的火焰,在夏日的夕阳中异常地明亮,少年的倔犟和生动又鲜明的表情叫贺乐扬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他,怕不阻止他也许就会在两人本来亲密无间的关系上划下重重的一笔裂痕。
不许他走,他却偏偏要走,情急之下,贺乐扬来不及更多的思考,竟然伸出手臂,将胡臻晓紧紧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