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侍立在齐钰的身后,齐钰不经意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目光呆呆的,神色紧张,跟见鬼了一般。
“你怎么了?”他低声问。
来福一哆嗦,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小的……小的仿佛看到一个人……”
“谁?”
“沈……沈老爷……”
“胡说!天还没黑你见鬼了?!”齐钰恼火的低声斥道。
“就是……就是那个何掌柜……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老爷……”
“闭嘴!”齐钰真是后悔带他来,只会添乱。
来福觉得委屈,可是一看到那个何掌柜,双手禁不住颤抖,想起了自己对沈家所做的一切。
他伺候沈老爷几十年,对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熟,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何掌柜这么像沈老爷?来福想不明白,沈家是没有儿子的呀!
凌州城府君的商宴历史由来已久,在过去的一百年内,无论是哪届府君都会每季度设宴款待凌州城有头有脸的大商人,谈论凌州大小商事,犒赏商贾为城市繁华做出的努力。
虽然大随朝商人地位低微,但是凌州城以商业繁华著称,在这里,商人自然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晚宴十分丰盛,各色佳肴陆续上来,乐声响起,一派太平盛世、歌舞升平。
府君亲自替各位商贾劝酒,酒过三巡,商贾毫不拘谨,开始高谈阔论。
早有人看不惯沈清荷那副装扮,举着酒杯高声讥讽道:“我说何掌柜,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你这样遮遮掩掩的恐怕不好吧!往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平白的挡着个脸算什么呢。”
那人的声音大,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那些目光,怀疑的、看好戏的、敌视的……
齐钰的目光扫了过来,他盯着那张脸,微微眯起了眼,那面纱底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难道真是他认识的?
他心中有些急切,不自觉开口:“王掌柜说的没错,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没得说能永远遮着脸不见人的。”
有了齐钰的声援,那王掌柜更是气壮,昂起了脑袋。
沈清荷看向齐钰,难道已经引起他的怀疑了吗?
呵,她不怕。
“大家要看何某的容貌,自然没问题,只怕会影响大家的胃口呀。”
王掌柜哈哈大笑起来:“你敢摘了帽子,我王某人就不怕!”
“好。”她不急不缓的说了一个好字,顿时整个宴会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这里,就连敲打钟磬的乐师手上的动作也放慢了。
她伸手,轻轻掀开了帽子上的黑纱……
“啊……”
“好丑……”
乍一看去,所有的人眼底都透出厌恶。
王掌柜深为后悔自己所说的话,所谓,好奇害死猫,他真的感觉这晚的胃口全都被这个姓何的家伙搅没了。
“咳咳……”府君大人被自己的酒差点呛到,开腔道:“那个何掌柜,本君觉得……你还是戴好你的帽子吧……”
“是……”沈清荷放下了黑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齐钰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愣了半晌,那眉目……倘若去掉脸上半边青色的胎记,那眉目和沈亭山太像了!旁人看不出,他从小在沈府长大,又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齐钰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窒息了一般,心口突突直跳。
沈亭山?不,不可能!难道是沈清荷?
沈清荷离去的时候,一无所有,她嫁的那个人不过是个猎户,她又怎么可能化身商贾?
他揉了揉额两边的太阳穴,一定是自己太疲劳了,为何最近总是出现错觉?
来福看到那张脸以后,双腿抖得如同筛糠,却紧紧咬着牙关,不敢言语。
宴会上的商贾话题已经转到了今年的桑灾,刘琮突然开口了,看向齐钰:“齐公子,对于今年的桑灾,不知道你有何高见?”
所有的目光转向了齐钰。
“桑灾?”齐钰回过神来,“是啊,今年的桑灾很厉害。”
刘琮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子般落在他的脸上,接着问:“哦?这么厉害的桑灾富贵斋也能备齐凌锦?”
这话里有话,众商贾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顿时竖起了耳朵屏气凝神来听齐钰的回答。
“富贵斋早有准备,所以备的齐全。”齐钰面色如常,镇定的回应。
“好个早有准备!”刘琮突然笑了,笑的极冷,极为尖锐,“准备以次充好!欺君罔上吧?!”
齐钰顿时觉得一个惊天雷打在头上,脸色大变,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发现了?而且在当场发难?!
以他从商这么多年的经验,不会啊!收了好处怎能这样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