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试探着问道。
那个小孩子并没有回头,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呼唤声。
“郭嘉?”她愣了一下,记起郭嘉小时候还未起表字,转而唤起了他的大名。
那孩子依旧没有回头。
司马黎愣在原地,心底里霎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猜想。
这个孩子,莫非是……
“……奕儿?”她颤抖着唤了一声,那孩子的身形也跟着一颤。
他这一颤,令司马黎的心彻底慌了。
为什么郭奕也会穿着一身素缟坐在雪地里哭泣?
“奕儿……”她又唤了一声,朝着他跑去,可是她越跑,反而离他越远。小郭奕仍旧背对着她,低着头坐着,谁也不理。
——“奕儿在这。”温和的声音带着柔软的笑意,是郭嘉在说话。
她……又做梦了。
司马黎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只是蒙蒙亮,她以为自己睡了几天几夜,却不过一两个时辰。
无力地偏过头,她看见郭嘉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坐在床边,衣襟皱乱不堪,头发也没梳,胡渣更是乱糟糟的,似乎比她现在的样子还难看。
“让我看看……”她张口轻声道,确实无力。
郭嘉俯下身,把怀中的儿子稍一展示,叹道:“胡夫人说初生儿都长得这样难看,过些时日才能长开了。”
胡夫人就是那位为她接生的女高音了。
司马黎看了一眼,果真与大多婴儿差不多模样,两只眼睛紧紧闭着,也看不出孩子像谁。
“我请了胡夫人帮忙照看你一天,她现在去给你熬汤了。我一会儿就要去司空署,争取早些回来……不,你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我了。”郭嘉怕孩子分散了她的精力,耽误她休息,将孩子抱起。
他的动作竟分外娴熟,似是练过许多遍了。
“你也一夜未睡吧。”司马黎看着他的眼神一样心疼。
只是这日他还须去曹操那打一剂定心药,与袁绍开战之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所有人都急需曹操早日决定。
郭嘉眼底虽有些疲累,还是笑道:“莫担心我了,快睡。”
司马黎当真精疲力尽,又多看了他一眼,才沉沉睡去。郭嘉见她睡了,抱着孩子等了一会儿,待胡夫人回来就将孩子交与她,自己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出门去了。
他踏出家门时,天也未大亮。巧的是隔壁的荀彧也刚好在此时出门,见了他还有些惊奇。
“我荀文若活了近四十年,还是头一次见你起的这样早。”荀彧立在车前,笑着打趣了一句。
作为当朝最佳劳模之一,荀彧每日一早就得出门去尚书台处理公务,哪比得上郭嘉悠闲。
“没睡。”郭嘉简短地更正了一句,一头昏沉地爬上了荀彧的车。
彼时光线不明,荀彧也未瞅见他一脸憔悴,这会儿听他一说,才认真注意到他满脸的疲累。
才喜得一子的兴奋早在出门时便消散地差不多了,此刻的郭嘉脑子里又装满了劝谏曹操迎战的说辞,还有一套可能实施的战略。折腾了一夜的身子终觉疲惫了。
“没睡?”荀彧跟着上了车,似是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道:“莫非是阿黎生了?”
“嗯。”郭嘉闭着眼睛,嘴角翘了翘。
“且我料得极准,是个儿子。”他的精气神又跑回来些许,如愿以偿道。
“算无遗策郭奉孝。”荀彧笑了两声,道过恭喜,也不再多说,给郭嘉些小憩的时间,任他霸占了车里最舒适的位置睡了一路。
抵达目的地后,荀彧也叫不醒他,无奈之下又是狠推了他一把,才见他睡眼惺忪着醒来。
“不如今日告假罢,我去替你说。正好你昨日才下了剂猛药,给他们些时间缓一缓。”荀彧整了整衣襟,劝道。
他口中的“他们”,正是主和派的同僚。他也怕郭嘉一夜未睡,心绪暴躁,一个不慎又引出些过激言辞,使得本就看不惯他的人更加恼火。
“不行,今日势必一鼓作气,作战也是如此。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会不懂?”郭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听他此刻话里的态度,就知他已经是上了劲了。
“也罢,你过会莫被长文指摘说殿前失仪就好。”荀彧叹了口气。
陈群前不久也被他举荐来给曹操做官,才上任数月,就已将郭嘉大大小小的毛病全都捡了出来,势要改良郭嘉的个人风气问题,如今已被主和派的同僚被动拉近一个战线了——全民抵制郭奉孝。
郭嘉听了,最多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笑。
两人今日来得早,然而却还有一人比他们来得更早。
曹操站在一副巨大的羊皮地图前,负手而立。
郭嘉似乎并不是唯一一个一夜未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