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笑。
这场葬礼仪仗绵延悠长,方圆百里都能听见悲恸凄楚的哀乐声。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已然是三月下旬。
自从大姐跳崖身亡的消息传开,常年在静淑斋礼佛的苏老太太回到了相府暂住。
苏老太太原来住在锦园正北方的福全阁,但这次回来的匆忙,府中又忙着大小姐的丧事,福全阁暂时没人打扫,苏老太太便住进了中庭院中,等大小姐的事都忙完了,仆妇们才把院子收拾出来,苏老太太也就搬了进去。
今日一早府中的女眷们前来福全阁问安后便都离了,苏老太太不喜热闹,只有苏德留下来陪着她一同用早饭。
苏老太太想了一下,把屋子中的仆妇都支了出去,然后眸中才露出了担忧来,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神有些不大安宁。
“阿德,慧儿是真的已经到蜀地去了吗?”迟疑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德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
“母亲,您就放宽心好了,虽然慧儿做出了那种事,但我毕竟是当朝的丞相,陵王金口已开,只要把慧儿送去蜀地他就不再追究此事,郑氏昨天告诉我,慧儿已经安然无恙的抵达蜀城了,母亲就不要再多虑了,等过些时日我再暗中把慧儿接回来就是。”苏德伸手握住自己母亲的手安抚道。
苏老太太听他这么说,紧绷的眉梢缓缓松动了一些。
当年赵氏下嫁于苏家,不仅尽心尽力操持着家里,还在朝堂上力所能及的帮忙。
而那件事说到底是苏家亏欠了赵氏,怎么能再让赵氏唯一的女儿出了事?
这么多年苏老太太在静淑斋长期礼佛也是因为那件事心中有愧。
苏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苍老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
“只是阿德,你真的相信慧儿会做出那种事吗?”苏老太太擦擦眼角,摇了摇头,“慧儿是多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孝敬长辈,知书达理,性情敦厚善良,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苏德也是微微一叹,嘴角悄然带起一抹苦涩。
“慧儿是什么样的孩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心里不清楚?错就错在慧儿身上流淌着赵国公的血脉!赵国公曾手握兵权,威名显赫,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既然苏老太太挑明了事来说,苏德也就没什么好再藏着掖着了,况且在福全阁服侍的下人们都被他支开了,屋子中只有他们母子二人,他就没必要戴着面具绕弯子了。
“此事的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陵王殿下本人,当时洛儿让人带话回来我就觉得事有蹊跷,但为了保全慧儿我绝不能声张,只能暗中让洛儿向陵王说情,争取能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给慧儿留下一条活路。”苏德暗暗苦笑,“这件事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讲,皇上连赵国公唯一的嫡系血脉都不肯放过,闹大了不仅无济于事,连苏家也见不得能全身而退,而陵王答应自己放过慧儿,不过是贼喊捉贼想让我欠他一个人情罢了。”
苏老太太听了自己儿子说的话只觉心中一阵酸苦。
当年赵氏感染风寒原本还有得救,但却因为皇上的一句暗示,他们苏家不得不从中做出选择。
赵氏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风声,便下定决心一心赴死,把大夫开出的汤药全都倒掉了,生生熬出了重病。
归根结底,赵氏是为了保全苏家才香消玉损。
一个如此深明大义的女人教出来的女儿又会差到哪里去?
“可怜我的儿媳早早就赴了黄泉,可怜我的孙女年纪轻轻就要藏身在蛮夷之地见不得光,赵国公府早就不是什么威胁了,皇上为何就执意不肯放过赵家人呢?”
都说天家人最是无情,倒是一点儿也不假。
苏德的眼眸渐渐变得幽深,思绪被拉扯回了很多年前的那一个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