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都挺安稳的。
但是原殷之折腾了他好多回,他终于没那么安稳了。
程冬转过身去,张开手臂朝天空嚎了一嗓子,很快对面山上摘草药的人就用山歌跟他呼应起来,程冬这几天来学的不多,但基础的几个音节还算熟悉,就跟着一通乱唱,很快有不止一个声音参与进来。程冬大概能听懂,那是一首呼唤远赴他乡的恋人的歌,在劳作中偶尔兴起的思念,夹杂在其中的埋怨。
要不要这么应景,程冬想。
我也刚刚开始想他啊。
邱余欢等人在隔天到达了村寨,先遣人员带来的设备也派上了用场,这座四面环山的村寨突然多出了好多黑匣子。
卡在树杈间的、粘在屋檐下的、安安静静呆在蘑菇旁边的,村民都很好奇,上手敲敲摸摸,后来消息就传开了,说这是那帮城里人带来的录音机,咱们当没看到就好,防着点儿羊啊狗啊的去把东西踩坏了,毕竟人家是来帮忙做供水的。
知道是录音机以后,就会有人故意在旁边制造声音,村民都爱唱歌,这些天里寨子里的歌声比以往更甚,组里的人讲录音取出来听了,效果比预想中还好,现在是夏季,虫声鸟鸣都十分丰富,这些天然的背景音经过剪辑,会成为好材料的。
程冬跟随邱余欢和崔忠世每天跋山涉水,观察人文和自然,起初还真是没什么大收获,难免对这样的取材过程感到倦怠,直到有一天他登上山顶,浓密的树冠犹如可踏足轻舞的原野,他听到了一声大象的长啸。
野象极其罕见,哪怕是圈养起来的大象也因为生活方式的改变而锐减,程冬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此起彼伏的三四声啸叫乘风而来,他看不到它们,这种庞大的动物正穿梭在林木间,却不露出哪怕一小片耳朵尖给他,程冬想象它们喷鼻子的声音,如柱的足踩进厚厚一层腐叶的声音,悠闲甩动尾巴和蒲扇般耳朵的声音,和它们似乎在互相召唤的声音。
程冬那一瞬间想到的不是要怎样在舞台上呈现这样的原始音律,而是非常普通地,想到了原殷之。他想跟那个人一起体会这样罕见的情景。
而远在数千公里外的原殷之,此时正开车赶往机场。他本来正在开会,中途被电话打断,按掉以后却收到了短信,预览栏显示了短信内容:
“直霖机场二层,预计到达时间15点37分,带上口香糖,我的吃完了。”
原殷之立刻感到了头痛,他皱着眉抬手中止了会议,拉开门就走,路过办公区的时候还留意了每个格子间,找到一张桌上放了木糖醇的,就顺手拿了,不过没忘记撕了张便签留言。
等他赶到机场,准时在15点37分见到了拉着行李箱的原缜,对方走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伸出手,原殷之把木糖醇递到他手上。
“不是口香糖。”原缜垂眼说,虽然面无表情,但原殷之晓得他是在嫌弃。
“别那么多事儿,这个比口香糖好,防蛀牙。”
原缜盯了手里的瓶子一会儿,抬头找到垃圾箱,规规矩矩地扔到了可回收箱。
原殷之懒得理他,只出去开车。
原缜是原殷之的小叔,强迫症患者,对一切信息都要求精准,酷爱口香糖,原殷之小时候跟他比过谁先把口香糖粘满妈妈的化妆桌反面,谁就赢,并且每一块口香糖都要嚼到脱色。结果原缜赢了,也被原殷之的妈妈提溜到爷爷面前挨了顿揍。
原缜只比原殷之大两岁,从小就性情古怪,却耐不住有商业天赋,在国外早早拿了mba,管理原家的海外项目多年,但原家的老爷子却一直对这个小儿子保持着固有印象,认为根据地还是在国内,他这么整天板着脸死磕规矩,怎么能做好生意人呢,于是硬把人招回来历练。
而原殷之就变成了那个倒霉的……
“我已经列了景点行程发到你邮箱了,带我去。”
变成了那个倒霉的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