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
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早前史家的流言定然也是王夫人手笔,如今再恼也无用,木已成舟,还能去退亲么?那岂不是过河拆桥,彻底让贾家成为京中笑柄?所以,这件事贾母只能咬牙认了!
贾母突然说:“既然已订了亲,有些事就该张罗了。在外头收拾个院子出来,将宝玉挪出来,他身边的晴雯标致伶俐,今儿起就正式给他做了屋里人,等二奶奶过了门就正式开脸儿。”
“……是。”王夫人猝不及防愣了一愣,马上就收敛住,恭敬的应了。宝玉身边丫头多,常在她跟前走动回话的是袭人,晴雯是哪个倒是一时想不起。
待回到屋子里,命人去将晴雯叫来。
一眼看着晴雯,王夫人下意识里皱眉。这晴雯长得风流灵巧,削肩膀,水蛇腰,竟似有些像林黛玉。王夫人本就不喜欢贾敏,连带不喜黛玉,贾敏黛玉这等美人是王夫人厌恶的一类人,王夫人欣赏喜欢的是薛宝钗袭人这类稳重端庄的女子,自然晴雯落在她眼中就成了轻浮不自重,岂会喜欢?
偏生老太太张口发了话,要将晴雯给了宝玉。
想到金玉良缘已成,不好在这时驳贾母的意,否则贾母一个恼怒,又不知生出多少波折。细思之下,王夫人只能暂且忍了,等过些时日,自然能寻出不妥将人撵了。
王夫人不喜欢晴雯,也懒得多说,只道:“原来你便是晴雯,怪道老太太喜欢。今儿叫你来不为别的,老太太看重你,将你给了宝玉,往后你的月例便和周赵二位姨娘一样。只一件须得记得,宝玉现在还小,今年不准同房,免得伤了根基,更不许仗着嘴甜新巧哄坏了他,若叫我知道了,你仔细!”
天降大喜,晴雯尚未来得及心喜,便被这番话给砸懵了。
晴雯不笨,如何听不出王夫人话里话外的嫌恶,顿时难堪羞愤,心下恨恨想道:我哄坏宝玉?防着我?宝玉早被那位天下第一贤惠人给哄了!
便是心中忿忿,晴雯也不屑告密。
王夫人赏了她两身衣裳,便让她走了。
很快这消息就传遍了,不管底下怎么想,全都赶来恭贺晴雯,连宝钗都遣了莺儿贺喜。
袭人得知此事,脸色刷的就白了,险些没站稳。这消息是鸳鸯带来的,鸳鸯向来与她好,又最先得知此事,加上知道袭人的心思,便赶来告诉她。
“袭人,你别多想。”鸳鸯其实也意外这件事,但又觉得是袭人自身的缘故。
原本袭人晴雯两个都是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其中用意不言自明,但袭人如今却和二太太亲近,这事儿瞒不过人,所以老太太才单挑了晴雯,否则本该有袭人一份。晴雯风流灵巧,袭人稳重平和,作为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二爷,屋内放两个丫头算不得什么,老太太当初也是精挑细选,一直没明说,一来是宝玉小,二来未尝不是有心观察。
袭人也只其中关窍,顿时满心苦涩。
袭人定了定神,收整了情绪,笑道:“这是件喜事,我该去向晴雯道喜,看她如今还打趣谁。”
贾府里没秘密,这点事儿都传到外头去了,蒋玉菡也听说了。
蒋玉菡见了宝玉忍不住打趣:“我以为二爷不能出来了。”
“如何不出来,我不出来,你岂不是空等了。”宝玉笑着凑近。
“你不是才讨了个美貌标志的丫头,眼里还有我呢?”蒋玉菡说着便觉酸了,便不再说,与宝玉说起另一件事:“这段时间你我不能见了,未免有人寻我,我得躲一躲。”
“你躲到哪儿去?”宝玉不舍。
“我的地方你不知道?”蒋玉菡轻笑:“等以后风声平息了,你我相处的时日长着呢。”
这宝玉为此怅然了两日,端午这天中午闲闲的逛到王夫人院里,以为王夫人睡着了,便出言调戏了金钏。金钏本就爱逗他,难免言语轻浮了些,谁知王夫人突然睁开眼,一巴掌将金钏打倒在地,宝玉吓得一溜烟儿跑了。
金钏被撵了出去,自觉无颜见人,不几日就跳井死了。
宝钗得知此事,晚间特地过来一趟,宽慰王夫人道:“姨妈别太难过,我看是金钏贪玩,一时失脚掉下井去的,与姨妈不相干。”
王夫人自从不管家,便做起了菩萨,一副慈悲模样儿,得知金钏死了,着实过不去。倒不是王夫人真慈善,而是担心因此污了名声,宝钗一番劝解的话,倒是说到了她心坎儿上,不由得对宝钗越发满意了。
却说宝玉闻得此消息怔怔的,着实吓到了,心虚又惭愧,茫茫不知所措。
正好这日贾雨村来拜会,贾政叫他去见客,他神思不属的样子惹得贾政十分不满。贾雨村走后,贾政就要训宝玉,偏又有忠顺王府长史官到来。贾政忙去会见,却听那长史官要寻宝玉,问一个叫做琪官儿的人。
初时宝玉狡辩,说不认识此人。
谁知这长史官有备而来:“小公子何必瞒我,我既然找来,必有证据。若小公子说不知,那他那条红汗巾子是如何到公子的腰上?”
宝玉如雷轰顶,见他连这个都晓得,只怕别的事也瞒不过,深怕他又说出其他的事来,便招认道:“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他在外买房置地的事也不知道。听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地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儿置办了几亩地,几间房舍,想来、应该还在那里。”
长史官得了这些,便立时去寻。
贾政恭敬送出,走时喝令宝玉不准动。
送了人回来,半途见贾环在疯跑,气不到一处来,当场吩咐小厮要打。贾环吓得骨头都软了,忙说是因为从井边过,看到捞起一个丫头,模样儿太吓人,害怕才跑的。
贾政大惊:“好好儿的,怎么有人去跳井?”
贾环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老爷不必生气,这件事除了太太屋里的人,别人都不知道。我听母亲说——前儿宝玉哥哥在太太屋里,扯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就要强/奸,没成,打了一顿,然后金钏就跳井死了。”
贾政顿时气的面色都变了,立刻吩咐将宝玉押在凳子上,亲自动手狠狠的打板子,并严令不准往里头去报信儿。贾政今日接连动气,颜面尽失,皆因宝玉而起,恨不能一气儿打死了事,因此一点儿没留手。
小厮见着宝玉出气多,进气儿少,生恐有个好歹,想方设法传来消息进二门。
贾母王夫人等人赶来,宝玉已是昏死了过去,好一阵哭喊责骂,最后以贾政跪地请罪告终。
宝玉这一躺就是月余,着实吃了不少苦,偏他因为众人为他掉眼泪,反而十分高兴。唯有一件遗憾,林姑妈来看他了,却不见黛玉,甚至连湘云都是来去匆匆。
宝玉伤养好后,恰逢贾政点了外放,没人管束,更是脱缰了的野马。
九月初二是凤姐生日,贾母提议凑份子给凤姐做生日,且不要她操心劳力,只管享受,把当日的事情交给宁国府的尤氏去料理。凤姐如今是管家奶奶,上至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姑娘们,下到府里几等奴才,都各有份子钱,一日的戏酒足够了。
银子交到了尤氏手里,尤氏见凤姐免了李纨的一份儿,便把平儿的一份还了,又去转了一圈儿,依次将鸳鸯、彩云、周赵二位姨娘的银子都还了。
如今王熙凤倒比先时有些心计儿,悄悄一打听,知道尤氏举动,冷声笑了笑,并未做什么。
后来开了席,宝玉却始终未到,酒喝了好些,宝玉终于姗姗来迟。袭人撒谎说宝玉去北静王府了,实际是去水月庵祭祀死去金钏,王熙凤不知情,只觉得这宝玉还是不稳重,也对自己这个嫂子太不上心,这样日子出去了也不招呼一声,因着他迟迟不来,贾母不时的问,闹的众人也不畅快。
到底是她的生日,大家一起朝她敬酒,推辞不过,喝多了,只觉得难受的很,便寻个机会出了席,打算想回去躲一躲,待会儿再来。
扶着平儿的手摇摇的走回来,却见院门外坐着个丫头,一看到她就似见了鬼,撒腿跑院里跑。
王熙凤立刻疑心,将其喝住,一番逼问,得知贾琏竟在屋子里会鲍二老婆!
王熙凤本就喝醉了酒,又觉得自己的生日贾琏这般打她的脸,又是愤怒又是羞辱,一股火气烧起来,她进了院子,狠厉的眼光将下人禁住,贴在门上听里头动静。
恰好听到贾琏和鲍二老婆说起自己——
一个娇软痴笑的女人说道:“要是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贾琏道:“她死了,再娶一个也是这样。”
谁知鲍二老婆却道:“她死了,把平儿扶正,只怕还好些。”
凤姐听的浑身乱战,酒气上滚,怒气翻涌,气恼道深处,又听他们都赞平儿,便把平儿也疑心上了。回身刚想打平儿,却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摔在地上。
“二奶奶!”平儿惊的赶忙扶住,只以为她是醉的厉害。
已漏出声,王熙凤怕屋内两人跑了,不再管平儿,掀了门帘子进去,将两人衣服一卷丢了,一边对两人破口大骂,一边扑上去就打。床上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贾琏赶紧去抢衣服,鲍二老婆却羞的起不了身,被劈头盖脸好一顿打。
贾琏本也是喝了酒,这会儿丢了面子,气性上来,也不肯服软。本来见王熙凤动手还罢了,却见平儿也打人,抬脚一踹就骂平儿。平儿到底胆怯,不敢再动手,又觉得没了脸,拿了剪子要寻思。王熙凤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贾琏和鲍二老婆要害死自己,吵嚷的远离院外都听见了。
贾琏急了,取下墙上装饰的宝剑,拔出剑刃指向王熙凤:“不用寻死!等我急了,一齐杀了,大不了我偿命!”
若依着王熙凤的本性定是不肯吃亏,这会儿早顺势朝外跑,找老太太告状了。可她却是脖子一扬,喊道:“你杀!你杀呀!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活了!”
贾琏这会儿的情绪本就不经激,她一说,果然手里的剑就冲出去了:“杀就杀!别以为我不敢!”
“二爷使不得!”下人惊叫。
“琏儿快放下!”这时被喊来的尤氏,进来就见到这一幕,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贾琏也是存心吓唬人,仗着酒劲儿,故意想制住王熙凤。但他喝醉了酒,情绪激动下剑就真的刺出去了。
王熙凤迎上冰寒的剑光,瞪大了眼,随着身上一痛,人就栽倒了。
“二奶奶!二奶奶你别吓我呀!快,快请大夫呀!二爷!”平儿顾不上寻死了,哆嗦着将王熙凤扶起来。
今儿凤姐生日,穿的一身大红,如同光华夺目的凤凰,这会儿却是云鬓散乱,肩膀处刺入了长剑,血迹迅速晕染开,因着衣裳颜色并不显眼,只是将她的面色衬的越发苍白。
贾琏的酒劲儿被吓醒了:“凤、凤儿……”
这一变故着实把人吓坏了。
贾母、邢王夫人以及李纨薛姨妈诸位姐妹都来了,外头爷们儿也都得了信儿,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贾珍心里咂摸着:贾琏这是鬼上身啊,竟然有胆子将母夜叉给捅了。
“都怨我呀!要不是我提议给凤丫头做生日,如何闹出这件事来。”贾母焦急担忧,见了贾琏,抡起拐棍就给了他几下。
贾琏这会儿知道怕了,跪在那儿不敢分辩。
贾母冷脸问道:“那个鲍二的女人呢?”
“回老太太,已经捆了。”这已和原著不同,鲍二老婆与贾琏偷情在先,且在主人卧房内,王熙凤受伤,这鲍二老婆哪怕没动手也拖不得干系。
太医请了来,外边儿等的人着。
贾母更是想的深远,万一王熙凤有个万一,如何跟王家交代?
终于见太医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一脸喜气的平儿:“给老太太、太太、二爷道喜!”
“什么喜?”贾琏完全懵着。
贾母几个却是心头一动:“快说!”
“二奶奶有喜了,将将一个月,月份还很浅。”平儿提及此事也是心有余悸。王熙凤一向经期不准,也就没在意,偏今日喝醉了酒,情绪又大起大落,太医来后觉得有些不对,细细诊了几遍才确认。
贾母等人俱是露出喜色,又忙问:“太医,我孙媳妇的伤可要紧?”
“幸而没伤着要害,只是二奶奶身子亏损,又受了惊吓,胎象不稳,须得戏子调养,万不可劳心劳力,更不可伤心动怒。”
贾母等人自是连连应了。
贾琏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跑到屋内,只见王熙凤躺在床上,面白如纸,脸上尽是泪痕。贾琏以为她还在生气伤心,忙不住的认错,骂自己糊涂,请她保重身体。
凤姐没看他,这眼泪又痛又喜,痛的是贾琏,喜的是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