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贯彻帝国的标准,官员们贪腐成性,有法而不行,作恶而不究,其文明的程度低于帝国和帝国制下其他属地的平均标准么?”
朱理停顿一下,以一种非常严肃的语气说,“所以,这样的苏兰托才更需要我们的帮助和管理。”
艾丽一愣,怔怔看了朱理几秒钟,不太确定地问他,“你这么说,是觉得你们帝国来苏兰托,是在帮助他们?不是侵略?你们不是侵略者而是带着善意来的?”
大佬,你在开玩笑么?你真是这么想的?
可是苏兰托的很多人不这么想啊。
他们不管你们的法律、你们的文明是不是能够帮他们过上更好的、更公正的、或者更富裕的日子,他们想的,只是你们是侵略者,侵占了他们的资源,你们是在殖民他们!
朱理凛然道,“你认为帝国扩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占领最多的土地和资源么?是享有压制其他一切国家的权威么?不是!帝国的扩张是文明、善良的举措,是为了保护那些土著居民免遭极权和恶法迫害的举措。”
他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又理直气壮,倒让艾丽愣住了,一时间无话可说。
艾丽在脑中拼命筹集拼凑她贫乏的社科知识,试图反驳朱理的“歪理邪说”,可她还没来得及组成答案,朱理又给了她会心一击——
“倘若苏兰托从前的王公贵族,大臣们,是真的热爱他们的人民的话,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究根结底,是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把普通人民的性命看得和他们的儿女、亲人、他们自己的生命那么重要。”
艾丽嗫嚅许久,知识不够用啊!着急!
怎么办好像无法反驳啊?
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很想找出点什么证据去反驳朱理的说法,可是突然又想起,当日自由市的那些难民迫降在海拉时,莱特率领着的那帮抵抗军先是偷袭了他们,美雪就是那时候受伤的,那还勉强可以当作是误伤,可是后来——他下令把那些拥有职业技能的人屠戮殆尽,只是因为他们向帝国宣誓效忠。
可除了向帝国宣誓效忠之外,那些人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么?他们当中,还有不少妇女。
那些人的鲜血,把沙漠都染成赭石色的了。
还有,后来这些抵抗军,在得知了海盗要来袭的情报后,连夜逃走了,他们丝毫也没有要通知村民的意思,没准还想让村民们成为海盗掳掠的对象,为他们拖一拖海盗的行动速度,让他们带着从帝*那里抢来的辎重逃得更远一点。
他们如果真的像他们宣称的那样,是一支代表正义的抵抗力量,那么,这些恶行难道是为了正义?
这样的正义,有存在的必要么?
艾丽心里一阵冰冷又一阵灼热。
她在海拉经历那场大屠杀之后,就觉得雷安从前告诉她的那些理想,和现实差的太远,非常非常远,他的理想,和他同伴实施的行动,背道而驰。又或者,他本身,在实施这些行动的时候,也会觉得那些村民、自由市的人都是可以消耗的资源,也许,连贵重资源都算不上?
那个利用街头流浪儿给朱理扔藏有爆炸物花环的行动,会不会也是他或者他手下的人策划的?他们就没想过,不管成功或失败,那个扔花环的流浪儿都有可能被处死?如果不是遇到朱理,那个小孩子一定会被处死的吧?
利用、牺牲小孩子的生命去复国,这样的国,还是亡了的好。
不!不会。
雷安不会利用一个小孩子的生命去进行暗杀。
他不会。
可是,他的同伴们呢?莱特呢?他的同伴中像莱特这样的人是少数还是多数?
倘若是多数,那么,雷安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所代表的,真的是正义么?
还有,当我、萝伦、小米和美雪母子坐在帝国的运输舰里时,那个声音里总是透露着不耐烦的帝国士兵,他是正义的吧?
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照顾妇孺,被强敌俘虏后慷慨就义,这样的人是正义的吧?
即使都是帝国的士兵,从帝都来的那群士兵,和后来抓住我们的那些苏芳驻兵,也不一样。
也许,当我们成为阶下囚时,更愿意当谁的俘虏,就说明谁是更正义的。
那么,侵略者、殖民者朱理,也代表的是正义?
他说的,是对的?
艾丽一时迷茫困惑,一时又觉得自己想清楚了一些,可转瞬之间又再次陷入思想的矛盾之中。
朱理并不知道艾丽心里此时可以以惊涛骇浪形容,他刚才的那些话,已经彻底推翻了一个人灌输给她的最初认知。
他只看出她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她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咬着下唇,眼帘半垂,眼睛里一会儿蓄满泪水,眼珠转一转,泪水又退潮似的消失,可是鼻翼轻轻翕动,鼻尖都红了。
又委屈,又无助。
他很想把这样的她揽进怀里抱一抱,抚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她,可是他有点心虚地明白,自己不敢这么做。因为他怕唐突了她。这样岂不是有些趁人之危么?
眼看着宫墙边缘那最后一丝金光也消失了,朱理轻声叹口气,对艾丽说,“我们该回去了。”
艾丽终于稍微平静,她点点头,跟在朱理身后,两人沿着护城河又走了几分钟,在一个路口见到了微笑着的希礼,他和一队穿着黑制服的龙骑机兵队骑士正在那儿等着他们。
到底孰为正义,孰为邪恶?
也许,根本没有绝对的正义?
在回去的路上,艾丽坐在礼车里,仍然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