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缸中,那少女仍在和死神共舞,她颈上的金色的锁链也许真的是真金所制,像铁锚一样沉重,死死拉着她,让她无法浮到水面上,她修长结实的双腿不断踢着,一只船型的羊皮浅口鞋从她脚上掉了下来,漂浮在水中,晃晃悠悠下沉,她腰间的白纱和她头上的金色发辫都如花散开,她上身穿的那件金色的比基尼式样的小衣服此时完全不起衣物的作用,更像是某种挑|逗情|欲的装饰品,她酥胸半露,呼之欲出的胸脯在挣扎中激烈地晃动,诱人至极。
她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声而奇异的艳舞。
她口鼻中冒出一串串水泡,就像是死神在水下拥紧了她,正在强吻她,要将这少女胸中最后一口氧气吸走,从此和她长相厮守。
若瑟心跳极快,口干舌燥,连连吞咽了几下,又喃喃自语问了一句,“怎么是她?”
庞倍依旧没有回答。
这时,画面突然乱了,视角频繁改变,看样子是手杖的主人摔倒了。
再接下来,画面倾斜了几乎90度,金发的美少女已经从破碎的水缸中站了起来,她用手拂开脸上的头发,茫然四顾,因为缺氧用力呼吸着,胸脯和小腹都在剧烈起伏,一个穿灰色袍子的男人跑到了台上,她扑过去,和他紧紧相拥,亲吻。
若瑟看到那男人的脸时,大惊失色,他指着墙壁上的影像,“他——是雷安·瑞柏林!是雷安·瑞柏林对么?怎么会……她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就在这时,镜头再次乱晃,像是手杖的主人在用这颗昂贵的红宝石猛力敲打着什么东西——画面最后一帧,是一张裂开的血盆大口,和喷溅在镜头上的大量鲜血以及粘稠的脑浆。
视频记录器记录下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庞倍走到放在一边的记录装置前,将刚才录制的视频重播,在与之连接的电脑荧幕上慢放,选择了几帧画面一一放大。
挂在另一面墙上的大荧幕上自此出现相拥的那对情侣,男的,非常英俊,和他们所知道的帝国目前仍是悬红最高的通缉犯雷安·瑞柏林十分神似。
雷安·瑞柏林行事低调,帝国情报机构手中至今最清晰的照片,不过是他十四五岁时在帝都皇家医学院求学时的入学证件照片。其后的照片全是按照面部骨骼特征模拟推演而成的。
而画面上的另一位,那名美貌惊人的金发美少女,若瑟非常熟悉。他最近几个月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这名少女。事实上,任何人只要见过她一次,就很难会忘记她的样子。除了若瑟第一次见她那次之外。
她,就是亲王殿下亲自征召,现在担任他的私人护卫,跟随他出入的艾丽。
曾经苏芳角斗场的角斗士,浅墓小丑。
更早一点,若瑟在苏芳驻军在海拉的营地见过她,那时候的她一身一脸血污,满脸恶疮,浑身恶臭。
若瑟看着显示屏中再次放大的画面,难以置信,“她这么会认识雷安·瑞柏林?”这女孩就好像是个挖掘不尽的迷。
她这么会认识苏兰托最大的反帝国势力——苏兰托抵抗军的首领雷安·瑞柏林,那个策划并成功暗杀了三任执政官、掀起无声腥风血雨的男人?
不仅认识,而且很熟。
不仅很熟。
现在再想一下,就不难看出,这整场死亡和鲜血共同演奏的交响乐,根本就是这男人为了营救她而指挥的。
庞倍看着画面上那名男子焦灼、狂喜、热爱的英俊面孔,默默无言。
“我们要把这事赶快告诉朱理殿下!不不——”若瑟深呼吸一下,“应该先告诉希礼,不能打草惊蛇。”
庞倍闻言,转过头,“为什么要告诉朱理呢?”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个几近温柔的笑容。
若瑟愣住了。
庞倍看着他,“若瑟,你做我的副官多久了?”
“已经……六年了。”这一刻,若瑟忽然觉得芒刺在背,冷汗从后背涔涔而下。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父亲和姑母,曾经也做过我母亲的副官和助手?”
“……是。”
“你的祖父,也曾是我外祖父的副官?”
“是。”
庞倍将目光移开,“你看,古德温家,无论如何,都会被视作蒙巴顿手下的一支。你的子女,将来也会是我子女的副官和助手。”
他像是突然有些疲惫,意兴阑珊,“去吧,你知道该做什么。”
若瑟恢复了平静,“我会处理好送来这颗宝石的人。您还有其他吩咐么?”
庞倍左臂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握拳托腮。
若瑟垂头等了几秒钟,不见庞倍有更多吩咐,他抬头看看,庞倍仍然托着腮,右手食指尖摩挲着椅子扶手,脸上依然是那种近似温柔的笑容,“听说特乐宾女公爵在春宴之后生病了,一定是我照顾不周,我还没有去探望她呢……”他指指那颗硕大的红宝石,“这个,就当作我送给她的赔礼礼物,你亲自送到她手中。”
他说完,右眉眉峰一挑,笑了,“告诉她,我很想看看旧情人相见,会不会真的以沉默和泪水致意。”
若瑟应了一声“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想到的却是朱理看艾丽时的目光。
那种目光,是真正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