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来挡着,她思虑半刻,就与映袖退至角落,站得远远的,自觉与外男保持距离。
这时,站到角落的徐王妃,惶惶然的心总算安定了些。
她心虚的时候,忍不住疑心所有眼睛都在观察着自己,尤其是王爷,她看他对颜侧妃好,心中泛酸又发慌。
被唤进来的秦容玉,和徐王妃也是一对难兄难弟一一虽然他没干害人的事,但他治女人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
这也不奇怪,大夫也是男人,在贞节大於命的年代,家中女人要病死了,都不一定愿意让大夫摸一把。那大夫要研究女体,就只能回家研究自己媳妇去了,可媳妇又不是妇科病人,绕来绕去,对女人病症的了解,也大多存於医学书籍之中。
科学医疗技术都有限,在时候,人们普遍认为,男人和女人身高有着根本上的分别,就像部份宗教深信,女人乃五漏之体,成不得大事,担不了重任。
於是治女病人,便成了公认的苦差事。
秦容玉在太医局根基不深,老油条们乐於把皮球推到他身上,他推辞不了,只好认命前来一一他擅长的明明是药理,萧正人那老混蛋,居然还说他是治妇女病症的一把好手!
气归气,来都来了,人始终是要治的。
秦太医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提着药箱的小童,一男一女,男的跟出来前耳提面命了一遍,到府上诊治女眷,千万别乱看,眼睛都给挖出来,於是小家伙战战兢兢的垂首跟着太医,头都不敢抬一下。
倒是小姑娘活泼得紧,大眼睛骨碌碌的。
“王爷,请问哪位是侧妃娘娘?”
以示礼貌和清白,秦太医也是半垂着眼问道,得了赵湛的示意,才看向颜欢欢。
徐王妃下的毒,药性不强,即使颜欢欢将全碟红烧肉吃了,把碟底舔得干干净净,也不会有即时的痛苦和征状,何况她只是吃了数块,又立刻吐了出来一一惟一让她看上去比较凄惨的,只是她通红的眼睛和鼻尖。
总而言之,看不出有什么病。
秦太医不敢仓促把脉,先问:“请问侧妃娘娘何处不适?吃的又是何物?”
“太医,妾身吃下这碟红烧肉,初尝觉得甚为美味,香甜松软,肥瘦适中……”
她怀念地描述了一番它的美味,随即想到正是它害得自己这般难受,惶惶然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赵湛,后者原本严肃起来的心情被看得心下晒然,这都能犯馋!
秦太医和徐王妃听得仔细,没发现二人目光来往的端倪,颜欢欢续道:“说来也惭愧,妾身自小舌头灵敏,平日不沾荤腥,对菜加了多少盐糖都能尝个八│九不离十,吃进去三块之后,妾身尝到了一丝极淡的怪异药味,同时腹部翻滚作闷,呕吐不止,妾身怕肉里被加了不干净的东西,才请太医来一趟。”
她声音轻而清晰,不会让人听漏了细节,徐王妃越听越不安一一侧妃身边有她的人,她怎么把肉吃下去的,她很清楚,这时说得明明白白,她就是怀疑肉里有人下了药。
阴私之事,能隐晦处理是最好,都顾着脸面。
但颜欢欢没有脸面可以顾,她没有后台,在王府里孤身一人,她倔强地攥紧拳头,努力在太医面前端出优雅大方的模样,纤巧的肩膀却忍不住轻颤,守住无望的公义与尊严。
这份藏在细节里的脆弱,全落在赵湛眼内。
徐王妃心头一跳,忍住立刻呵斥她的冲动,在脑海里将想说的话过滤一遍,组织出更为从容的言辞。
秦太医闻言,倒是松了口气,庆幸自己邀请了端亲王一路同行,待会要定夺什么事,都只需要请王爷来即可。不是妇人的病就好,他对女人的头疼脑热都不擅长治理。
吃食里有药味?
巧了,他对用药最为熟悉。
这时的秦太医,想得很直白一一你们要搞什么陷害怀孕绝育落子的恶毒事情,他哪家的钱都没收,你们男人又在看着,他只负责测菜里有没有药,下的又是什么药,治好病人,谁要倒霉,就各看本事吧!
秦太医亦非蠢人,在皇家行医,最忌在没有得到应许之前就忙不迭凑上脸去讨好任何一方。这些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且只须长得美,翻身更是快得外人不可想象,要明哲保身,宁可两边都不去讨好。
这些女人,往往美如谪仙,心似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