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是一片渲染了天际的墨色,如大军压境一般从东边开过来,一直蔓延到西边。所有的一切都被掩盖在黑幕下,云层遮掩了星光和月光,让这个夜晚只剩下地面上浅薄铺开的一层密密麻麻的灯光。
黑车里的司机在带伤的情况下本该昏昏欲睡,此刻表现却异常清醒。他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了,铁锈般凝结在他的皮肤和衣服上。他的目光警惕地看着前方,不时看一眼后视镜以确定他们和身后车辆间的车距。
后座的人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涣散,半个身体淹没在昏暗里。他的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摄像机,一巴掌就能握过来。摄像机放在他的腿上,套着他的手,随着车的摆动不时地摇晃。
路灯从车窗上不断划过,灯光一遍遍照亮他的脸,再让他陷入黑暗。
他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扫过来的刹那,会映射出一种幻彩的光芒,仿佛包含了整个世界,又仿佛一片空寂。
车载收音机里传出了低低的声音。是他命令打开的。
收音机里陆陆续续地说着一些城市里的庸庸碌碌,说着拥堵的路况。接着频道被关闭了。低低的曲调缓慢地从cd机里流淌出来,先是沉淀下去,然后顺着脚底溢满前座,接着流淌到后座,慢慢淹没后半车厢。
约翰受难曲。
christus,derunsseligmacht,
keinbs',
derwardfurunsindernacht
,
loseleut
u,
undverspeit,
.
基督,他带给我们祝福,
他清白无瑕,
正因为如此,在夜晚,
他像盗贼一样被捕,
在邪恶的众人面前
受控告,受殴打,
受嘲弄,受诽谤,
这正如经上所写。
男人打开了录像机,只是打开了,并没有举起来。他低低地说:“你知道我现在在听什么?‘亚法曾对犹太人说,让一个人替众人去死是合算的。’*”
男人微微笑了起来,从鼻腔里浅浅地“嗯”了一声,非常低沉。他说:“我觉得是对的。”
灯光一段段划过他一成不变的笑脸。
几辆警车远远地在十几公里之外鸣笛紧追。
-
所有人都临时在度假村住下了。除了已经陷入昏迷不得不立即就医的几个人。比如林振奇。
所有人的房间都是单人间,沈晾进屋之后就没有再出来。
旁辉从自己的房间的浴室里出来之后听到了敲门声。他将门打开,看到了外面站着的旁耀。
“哥。”旁耀的年纪相对普通人来说也不算小了,但是面对旁辉,面对他现在面对的这件事,他却觉得有几分由于过于年轻而带来的局促不安。
旁辉让开路,让他进来,并且关上了门。
旁耀看着旁辉赤|裸的上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抿紧了嘴唇。“你才受过伤,这样洗澡好吗?”
“就是擦了个身。”旁辉说着,将毛巾放在了一边。
两兄弟一站一坐,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好几年没回家了,今年过年还回来吗?”旁耀打破了沉默和尴尬开口说道。
旁辉顿了顿说:“看情况吧。”
“爸妈可想你了,我也……”旁耀没有说下去,他说,“哥,你这工作,还要干多久?”
“要是没有意外,还剩半年。”旁辉没有隐瞒。
“干完了……要去做什么?”
“……还没想好。”
旁耀停了好一会儿说:“你和那个沈晾——”
旁辉看了他一眼,靠在墙上,把玩着一个床头柜上的打火机。“就算不干了,我也是跟在他身边的。”
“哥……”旁耀有点儿急,更有点儿不敢置信。他想起了走廊里血泊中的那个吻。那样多的血,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脚踩下去的时候,湿润的地毯上能沁出血水来。猩红色和白墙面,旁辉和沈晾就在这给人以强烈视觉冲击的环境里,在死亡弥漫的空气里旁若无人的接吻。
“哥……他是个男的。他……还是个特殊人物!”
“我知道。”旁辉叹了一口气,“不然我根本不可能和他认识。”
“嗨,哥,你就是因为没怎么和别人相处过,你……你这样让咱爸妈怎么办啊!”
旁辉定定地看着前方,沉默了一会儿,来到旁耀的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背示意激动得快要站起来的旁耀也坐回去。“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尽孝了,你可得争气啊。”
“哎,哥,没跟你开玩笑呢!”旁耀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旁辉严肃起来时眉峰是紧蹙的,浑身透出的特种兵的气势把旁耀立刻镇住了,“我这一辈子就在他手上了,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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