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晾和旁辉回到家之后,王国又带人回去审了两天。他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夸赞卢苏麒那小子,直嚷嚷着可惜,遗憾他竟然不是个警察,连王莽都被他唠叨上了。王莽顿时嫉妒心异常强壮。他都没直接跟沈晾他们出去跑过一次任务呢,凭什么那记者才那么一次就跟了个全程,就差没直接发了新闻稿了。
“卢苏麒是不是有点能力?”旁辉刚刚接完电话,身上还穿着围裙,就在桌边上坐了下来。沈晾已经开始数米了。旁辉坐下来这么一问,他便抬了抬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能力是什么?”虽然特殊人物之间也不一定能感觉到对方有能力,但是旁辉却觉得,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有特殊能力的缘故,对许多异常都比较敏锐。
“他直觉很厉害。”沈晾说。
旁辉忍不住啧了一声。看这种能力吧,说起来还是挺玄乎的,但是工作上特别有用。如果他的每一次都能用好,那简直是买张彩票都能中奖的人。
但是要说这是一种特殊能力,恐怕就算是特殊部门的人也不一定能够轻易觉察。没禁止人运气好的。
“后续怎么干?”沈晾又问了一句。
警车在整个城市里大张旗鼓地追捕那辆福克斯,如果对方有线人,恐怕现在已经挪窝走了,想要查清源头就更难了。
“媒体消息还没放出去,但是那两个人已经招了,今天晚上王国就把他们带出去遛。”旁辉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菜,说,“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俩人出来行动?一个人负责谈判,一个人负责‘相人’。”
见沈晾瞥了他一眼,旁辉便有点儿来劲了:“副驾驶座上的那个,强壮点儿的,他负责‘相人’。他曾经干过警察,对体制内的业务很熟悉,而且对局里的几号有名的缉毒头领就算给个背影都能认出来。他手里有一整套我们的人的名单,除了我们几个的,他几乎能把所有人的照片和名字对上号。”
辛亏旁辉的编制不落在这里,这才让他们安稳地跟踪了对方那么就也没被发现。
“他们是第三道贩子了,和上面的第二道贩子之间的关系也和他们同散户的差不多。今晚上王队他们就行动,去逮那几个二道贩子。等把人逮住了,再去处理梅邱廷那一窝蛇鼠。”
“白妙保护起来了吗?”沈晾问了一句。
旁辉楞了一下,连忙说:“有警察在那儿盯着呢,放心吧。”他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没想到沈晾能这么关注一个女性。
“对了,还有苗因也那件事,”旁辉刚刚夹了两口菜,又停下了,“他承认自己和那几间工厂有关了。他承认自己给沈裴的私人工厂注资,但是不承认自己知道他们制造的是毒品。他的合同也和沈裴那工厂里的伪装文件对得上号。”
沈晾不声不响地吃着东西,仿佛没有听见,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夹菜了。
“不过,只要他承认自己和那工厂有关,这事就已经是个大突破了,沈裴的工厂出了问题,他也得担起一部分责任来,总算有理由把他给扣下了。”
沈晾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也没有什么表示,让旁辉多少有点儿挫败感。说沈晾不关心这些案子吧,他听到案子还是会动身的,说他关心吧,对事情发生的后续又没有什么表示。旁辉挠了挠后脑勺,最终还是憋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吃完了午饭。
两人这一次没有再跟着去缉毒,卢苏麒还是去了。王国从旁辉那儿听到卢苏麒竟然有点儿能力,而且还不是沈晾这样鸡肋的能力,登时把卢苏麒像是福星一样贴在自己的车座上,只告诫他不能在行动时候让他的相机咔嚓咔嚓地响起来打草惊蛇。卢苏麒连忙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微单说:“我用这个!快门声一点儿都没有,除非贴着机子听!”
沈晾这个晚上难得打开了电视机,正在放新闻联播。旁辉看了看钟表,已经七点二十。他在沈晾的身边坐下,将一杯茶放在他手心里,两人看新闻联播看了好一会儿。这个国家发生的大事,这个世界发生的大事,都在那么几十分钟内了。以前的人看什么电视都不会落下新闻联播,几十个电视台同一时间只放这一个节目,娱乐节目的地位和现在的产品推广节目差不多,都属于不入流的“糟粕”。但是现在只有央视几个台还在维持新闻联播的地位,年轻人百分之七八十不再看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娱乐性新闻,市井小巷之间的斤斤计较,还有那些让人捧腹大笑的综艺节目。
好像那些在电视机里表演的人和谁上过床跟电视机外的人有半点关系似的。
“从前部队里每天晚上固定时间看,后来出任务看不了也带个收音机,有机会就听听新闻。现在想起来还真很久没看了。”旁辉舒了一口气,喝了口茶。
沈晾摸着自己手里的那个杯子没有说话。杯子是老式的军用搪瓷杯,白色杯身,蓝色的口儿,上面还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字样。
“以前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想要了解、参与到国家大事中,上下一条心,现在大家都向往所谓的自由民主,谁的歪主意多,谁越会抨击国家和政府,就显得越有见地。
“从前入党的人,都是真的根正苗红,我看现在的那些孩子,不把成为党|员为荣,反倒为耻。考虑这考虑那的,好像入党是为了绑住他们。我也没见出国的因为是党|员会被扣下来的,只见过不是党|员的富家子弟在外面闹事被遣送回国的。”
旁辉像是个老兵一样感慨着,语气很平和。“以前我们把马列主义当一门严肃的学问学,部队里有空就看一看,读多了就觉得博大精深。现在的人呢,就算是刚刚入党的小党|员吧,连《资本论》都没有通读过,就批判这批判那的,口头说看不起资本主义,内心还是向往着,行动还是反对着社会主义,听了几个人的讲话,就把它们当做教条,把他们的言论当成自己的言论,其实连现在的社会主义究竟是个什么都不清楚。我看现在大学里都有毛概、马原的课程,听没多少人听,教也没几个人能教好。我们以前这些人,不会的就去学,现在的孩子,不会的就去嚷嚷,显得自己会。”
沈晾摸了摸杯子,让杯子在手掌里转了个个儿,低低地说:“这才是政治。愚民政策。”
“所有的人都厌烦这些理论,有心学习的也不想再学习,国家就算是成功了。权利和真正的道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真正聪明的人是苦心钻研的人。”嚷嚷的人永远成不了气候,更连政局的边都搭不上。他们以为政局里被骂还不出声的都是坐实了骂名的龟孙子,其实在不吭声的人眼里,大量的抨击不过博以一笑。
沈晾从来不谈政治,他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更加不想在那一潭深水里把自己淹死,旁辉也不谈政治,因为他自认属于“愚民”的一员。
王国久久不升职,也没有什么怨言,也许他也不想往上掺和。哪个行业都一样,哪个领域也都一样。控制一个领域的集体或个体,永远都希望自己是领头羊。而当出现新的智慧、新的产品、新的思想时,对国家来说,扼杀这些新思想新智慧叫集权,吸纳则叫进步。
只是大多数普通人选择扼杀自己成为新智慧、新思想的可能,在平均线上做一个跳梁小丑。
沈晾喝了两口水没有看完新闻联播就回房间去了。旁辉去给他放水果的时候看见他正在翻译一篇新的稿子,仿佛恢复了从前的状态。
旁辉站在门口看他瘦削的背影。他看了很久,眉间一直紧锁着,然后他出门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笼罩了他极其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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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带着那两个人折腾了一整晚,最终还是因为卢苏麒逮住了已经破网的一条鱼。
王国带着满肚子恼火回来,大清早就给旁辉打了电话。
“追了一整夜,你连觉都不睡一个?你是牛吗?”旁辉一边晨跑一边说。
“牛哪有我勤奋?”王国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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