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用指尖拨了一下斜插在白玉螺珠瓶里的桂枝,纤长的枝条下落了几粒细小蜡黄的桂花,又百无聊赖的用指腹逐一捻碎了。
“姑娘——”奉灯拉长了尾音开口,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再不做功课,明个又该被先生留下了。”
沈栖听见这些就头疼,不情愿的接过奉灯递来的题册,烦躁之下胡乱翻了几页。再一抬头,见奉灯已经磨好了墨,正举着沾饱了墨汁的紫毫笔一脸期盼的望着她。
“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沈栖接过笔时顺口将题目给念了出来,皱了眉抱怨起:“这题真怪,为什么要费这个劲去算顶层有几盏灯?把造塔的人请过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沈栖是离魂后进的这具身子,她上一世随心自在从未被人拘着做学问,骤然面对这些如何跟得上,每日去学堂也跟听天书一样的煎熬。
“对了,你家三少爷回来了没?”
奉灯摇了摇头,“少爷在寒山书院读书,那里规矩严,等闲是不好回府的。”她又去移了一盏灯到案头,明光之下的题册上却仍旧只字未落。
“那信真的已经送去他手中去了?”沈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确认。
奉灯露齿一笑,杏眼桃腮正当能掐出水的年纪,并不比沈栖瞧着大,“奴婢哥哥就在书院当差,定能送到三少爷手上的。”
过了一炷香,沈栖看着这些题目实在落不下去笔,心里头凄凄楚楚,抬起眼才偷瞄了下奉灯。那丫鬟就好像立即察觉了似的,“姑娘不做完这些,不好睡觉。”
“……”沈栖哑然,胸臆间隐约荡着一股抓心挠肺的哀怨。
到了亥时,奉灯也有些困了,再去看沈栖,见她双眼都已经熬得通红了,“姑娘做了多少了?”
沈栖绞尽脑汁才拼凑出了这几页的答案,将剩余的翻了翻,竟还有四页没动的。
奉灯瞧着也是可怜,不由心软了起来,“要不姑娘先去睡吧,等明个早些起来再填了这剩余的?”
“这——”沈栖原本还想矜持扭捏一下,然而下一刻就忍不住打了哈欠。搁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捶了两下背,“你去看看还有没有羊奶。”
“……”奉灯语气有些闪躲的意味:“都这时辰了,厨房里指定没这东西了。”
“怎么会没有?不是前几日让你去说了的吗?”沈栖困意减了两分,眉梢一抖带着娇气。她生得眉目灵动,容颜清澈,娇气些说话倒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平添了几分灵俏狡黠。
奉灯也是为难,半晌才吞吞吐吐了道:“采买的婆子说没上头的吩咐,羊奶花销太大,不好一日日供着姑娘泡手。”
沈栖默了半晌,没吱声,最后泄气了一样恹恹摆了手,“算了。”没有油水进账也怨不得那些婆子不肯去办事,说到底是她自己身上没半点银子。想她离魂来这身子之前是堂堂八宝沈家的大小姐,吃穿用度都哪用愁心。
可谁料一夕之间却离魂到了这具身子上来。按说也好歹是镇国公府大房嫡少爷的结发之妻,偏偏这位嫡少爷是自小流落在外,前两个月才被寻回来。寻回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有了这位童养媳,这才一道接回来国公府来了。
沈栖思量这国公府大有嫌弃她这身子出身低的意思,要不然也不能将人安置在这单独的小院中,更不能瞒下真正身份只对外称是大太太的侄女。
“那……奴婢给姑娘准备热水去?”奉灯小心翼翼的探问,唯恐这位沈姑娘为了这个再闹脾气。
沈栖自知现在是不过是寄居屋檐下看人脸色过日子,点了点头,可回头又添了一句道,“要温温的,别兑井水。”
奉灯心里头暗道可真是个能翻着花样折腾人的,不能兑井水那就只能搁放凉了的开水。然而这会已经这样晚了,去厨房烧开了水再弄凉,也不知又要花去多少功夫。
“好姐姐——”沈栖眸光微抬一眼就扫到了奉灯闪过的不快,睁着水亮的眼腻在她身边软软的喊着。形势逼人,昔日的沈大小姐也学会了放低姿态笼络人心。她不是英雄,偶尔为五斗米折折腰也没什么,何况女子本来腰纤易折。
待人出去后,沈栖转过身去给自己满了一杯茶,茶是好茶,泡茶的水却不是好水。托着腮在那发呆,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饮食咬咬牙倒是能将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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