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湖岸走了一阵,积雪渐厚,即便是再轻薄的鞋底踩上去也发出沙沙声响。大火焚船扬起的飞屑中有明灭的火星,在黑夜之中分外夺目。
沈栖不知道前方哪里是尽头,侧过头看向宋焕章,却发觉他视线落在远处湖面上某处。沈栖下意识的也转头去看,只见浩渺宽阔的湖面上,一叶扁舟迤逦而来,舟头挂了一盏晃晃悠悠灯笼,灯光将人照得惨白一片,没有半点生气。
沈栖乍眼一看悚然震惊,抬手抓着胸扣的衣襟缓了片刻才平定了几分,“你认识?”
先前宋焕章只看了个模糊大概,这时一人一舟越来越靠近了,他才点了下头。宋焕章的确认识来人,这是程周的叔父,这人从来不曾来京城的……他还在疑惑的时候,小舟已经靠停在了岸边,舟上之人虽然看着已经是中年,可动作敏捷,稍微一跃就跳上了岸,疾步到了宋焕章面前扑通一声,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
中年人深深吸了口气,才低沉着声音道:“老臣只想问一问殿下,是不是连当年跟您一起浴血奋斗的兄弟们都可以置之不顾了?”
宋焕章哑口无言。
而那中年人却继续悲怆着声音道:“殿下,西北军中形势如何您尽数都该知道的,而这些为了殿下舍生入死的人还在军中同……同那些对头对抗,殿下现在却一走了之,是否有想过他们会下场如何?”
中年人说得愈发激动,脸上露出悲凉,那双历经多少波澜的眼中透着满满的沧桑。
宋焕章之前还觉得前程往事在被时光磨灭,可听过程挥言的一番话,心头又涌起了万般滋味。他根本半点都没有忘记,不过是因为那段记忆太过于残酷,每每思及都会叫他心中震颤,这才回回逃避,也正是因为这样,宋焕章不愿提起。而这人一来,便将所有的前程往事都血淋淋的拎在了自己的面前。
宋焕章面露痛苦之色,漆黑眼眸如同一潭深渊被骤然翻搅起了巨浪,再不能平静。他垂在两侧的手握紧了拳头又骤然松开,仿佛他此时的心情一样起伏不定。
而中年人并不一味的逼问,目光灼然的盯着宋焕章,这一点目光已然能全部表露他所有的期盼。
沈栖被这两人的对话惊到无以复加,殿下?她看了看身侧的宋焕章,又再去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中年人,二人脸上神情凝重并没有半点作假的迹象。难道……宋焕章是皇子?可再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原来他在离魂前是皇子。
宋焕章离魂之前出身地位远远高于自己,可离魂后跟她也差不离,更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戚戚。沈栖见这两人态度僵持不下,忽然心思斗转,反应了过来,原来这人是在留宋焕章留下来。何止是这人,她转过头看着后侧远处的乌压压的人,这些……都是在挽留他的。
在这一刻,沈栖都不确定起来。宋焕章在这边有这么多的牵绊,根本不能像自己一样毫无顾忌的选择离开。即便是现在离开了,只怕来日想起这个事情,总也不会好过的。不知为何,沈栖心中已然能判定,宋焕章是不会走了。
而那中年人却是眉头越拧越深,“殿下诚然是给兄弟们留下了衣食无忧的银子,可身在军中,即便是有银子,总也有不能办到的事情。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前日傍晚军中哗变,赵王亲信陆遂为了压住事态不让消息传到京都,已经将闹事之人当下处决,当中……”
沈栖看见宋焕章听着这话的事情明显神情变化,身形也晃动了两下。
“王家那两兄弟受无辜牵连。”中年人被悲怆说道。“殿下……!”
宋焕章面上神情痛苦,缓缓闭上了双眼。天空的雪越落越急,沈栖抬头望着望天上,又觉得湖面的冷风倒灌入了自己的领口,浑身上下都被这样凉意激得在轻轻打着抖。她下意识的去拢了拢大氅领口,-想要将它裹得更严实些。
“沈栖——”
沈栖低垂着长睫,发现自己露在外头的一双手被宋焕章轻轻握住了。他掌心也无甚温度,沈栖觉得似乎比自己还要再冷上几分。
这一声唤完了之后宋焕章停顿了片刻,仿佛是在酝酿着如何开口,过了片刻声音都有些缥缈,“……你,你再等我一个月。”
沈栖听着这话,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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