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要微笑着向简墨走了过来,他的仪态随时随地完美无可挑剔,仿佛不是走在鲜血满地的危地,而是在尊贵府邸的波斯地毯上。
哪怕他手上拿着一支AK47。
“不许过来。”小女孩说。
简要耸耸眉头:“你担心什么?我可不如你。”至少在等级上。
小女孩摇头:“你太危险。”
简要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长枪,随手一扔。然后翻开光溜溜的掌心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拿,简要配合态度良好:“这样总可以了吧。”
小女孩盯着他看了一会,依旧摇摇头:“你太危险。”
简墨有些无奈:这两个人是靠鼻子闻出对方的危险指数吗?
简要从善如流得站在距离两人七八米外的地方,开始谈判:“至少你可以把那个小玩意放下了吧。你这种戒备的状态让我很紧张啊。”
简墨有些茫然,但接着一声细小金属落地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他蓦地明白了简要是被小女孩胁迫现身的。
好像当了一回传说中的猪队友呢。简墨对这种无力的感觉非常厌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成为别人的累赘。这种感觉真是超级讨厌!他有些懊悔为什么要去当滥好人,一开始发现不对赶快开溜就好,既然明摆着是全灭的结局,为什么要心存侥幸?
“看在同为纸人的份上,我能不能问你两个问题?”简要表达自己需求。
小女孩望了一会,像是在评估提问的危险程度,然后点点头。
“据我所知,这是一个原人极端恐怖分子的组织。照理说他们第一讨厌的就是纸人,第二就是造纸师,或者说是天赋者。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简要疑惑地问。
小女孩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离她极近的简墨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铃铛响。
简墨的智商虽然赶不上简要,但是与简要之间的默契让他感觉到儿子开始撒网了。简要就像一个拿着糖诱惑小萝莉的坏叔叔,道貌而岸然。绝对的力量虽然能够压倒智商,可当力量没有发动,有些事情总可以争取一下。
简墨过了好一会才听见身边的小女孩说:“首领说,如果没有造纸师,我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不用感受任何痛苦和嘲笑。如果能够消灭所有的造纸师,让造纸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我这样的人出现了。”
“所以你加入了这个组织,和一群明明看不起你却又要无耻的依仗你的力量来达成目的的渣滓在一起,忍受他们的轻蔑和嘲弄。我不明白了,”简要冷笑了一声,“这和你理想的世界不是背道而驰吗?”
小女孩回答得很快很流利,显然这个答案已经在她面前被重复了很多次了:“变革总是需要牺牲的。等到我们成功的那一天,就不会再有任何痛苦了。”
简要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到那一天?是哪一天?你说说到了那一天,你会有什么下场?”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重复道:“变革总是需要牺牲的。”
“为什么牺牲的是你?”简要毫不留情地说,“为什么纸人的幸福要建立在自我毁灭的基础上。为什么我们不能拥有自己的生命、自由、财富和理想?为什么不是他们牺牲,为什么不是他们改变,为什么原人和纸人不能和平相处,平等相待?”
小女孩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最后回答:“我不知道。”
简墨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敏感且天真的异级,拥有他人垂涎的实力,但却太过容易被人欺骗和利用。
但这或许并不是她的错。如果一个人生来就被告知低人一等,就该忍受别人的歧视和欺凌,就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被蹂躏践踏到尘土中也只能默默承受,这种精神桎梏不是那么轻易能挣脱的。
上一世美国的南北战争中,备受欺压的黑人也并非每个都有为了自己的自由和权利而奋起的觉悟。可是,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正视自己,又怎么能期望别人来正视你。如果你自己都认为自己应该是被放弃的,那么谁又会在乎你?
并没有时间多想,劫匪们已经匆匆赶到,立刻将简要团团围起来。简墨看见下令将自己拖出来杀死的男子正在几个劫匪的严密保护下走近,满面残忍的扭曲。
他回头猛地蹲在小女孩面前,抓住小女孩的肩膀恳求道:“轻音,你救救他!你的理想不是希望所有纸人都能够好好的吗?他也是纸人啊!看在同是纸人的份上!轻音!!求求你救救他!!!”
轻音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任由简墨摇晃。耳朵上的铃铛胡乱地跳跃,响成一团。
眼角余光看见男子已经抵达,简墨心几乎跳到嗓子眼,用尽全力抓紧了轻音细细的胳膊,嘶吼着催促:“轻音,你快出手啊!如果你都不肯救他,那谁还能救他?”
轻音垂下视线望向他的双眼,轻轻地吐出一句:“为什么?”
简墨极度失望地看了轻音一眼,放开她,起身用尽全力向简要奔过去——
这一刻,他忘记了身上剧痛的狰狞伤口,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战斗力不足60的小人物,忘记了对方有很多很多很多人有很多很多很多武器,也忘记轻音这个最后也没有改变立场的异级劫持者就在身后,只需抬一抬手指头就可以结束他的性命。
他只看见那个残酷的男人走到简要面前,启开嘴唇,迸出两个字:“杀了。”
劫持者们得意地抬起了黑压压的枪口对准这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手指扣在扳机上向下弯曲。
简要回过头,向他微笑。
笑得特么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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