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被朱钦传唤了进来。
许氏弱柳扶风般的走进来,身上一件紧紧的妆缎狐肷短袄,一条浮光涌动的金银刻丝八团喜相逢宫缎素绢裙,头上不用繁重的簪钗,挽了一个斜垂马髻,取了一对碧玉雕的鸳鸯和合双簪定住了发髻,手腕上一对寸宽的龙凤呈祥金镯子。她微低垂着头,视线就是由下而上,先看到李月下着一条十二破流彩飞花高腰长裙,上身一件大红色珠光绫小袄,通一身在光线的斜射下也是流光溢彩的,再往上,她没心思细瞧李月头上的发饰,目光停顿在她的脸上。
许氏难耐惊讶的,随即失望的,时光竟然没有把她磋磨成满面尘霜的样子。十七年过去了,现在的李月是三十六岁,说望之如二十出头的妇人是太夸张,李月的年纪摆在这里,但是三十多岁的女人,饱经了风月,锤炼出了变化多端的情态,而骨子里李月高洁孤傲的气质并没有改变,所以在精于世故之后,眉眼流动,眼波流转,便是一股子追魂夺魄风情。
此时李月朝许氏走去,手朝许氏伸过去,其实两人离得还远,许氏在惊诧之后闪避了李月的眼神,李月停住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你也值得了。”
许氏比李月年小了四岁,这些年在宣国公府避身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和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站在一起就像姐妹花一般,富贵本是险中求,就不要脸一回能换得这么多年的富贵,应该值了吧,应该求仁得仁,别无所求了吧!
李月瞬间变色,眉间浮出一丝煞气,道:“我女儿被刺杀的事,该有个说法了,这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过了半年多,不是不声不响的揭过去了,永远揭不过去,现在我到了,这件事情就剖开来说一说吧。”
朱妙华抬起俏脸来,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朱秒聪和朱洪也是一头雾水,他们真的听不懂。
朱钦汗颜之中有一瞬间的惊慌,垂头道:“总是我无能,对不起你们母女。”
“你也不用这么说,好在我的女儿性命无忧,已经去世的人我也不追究了,我不会把人搞得身败名裂让大家都难堪,但是这件事情不死不休,敢动我的女儿,一个个都活腻歪了!”李月横眉怒喝,双眼都布上红丝。
李斐捧茶道:“母亲息息怒,祸兮福所倚,我躲过了大祸,往后就享大福了。”
朱妙华的耳膜在轰隆隆的作响,前世她没有见过李斐的母亲,不管是襄王妃还是皇后,一个没有诰命的妇人是很难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所以她从来不知道李斐的母亲是这样的嚣张。死去的人,她还能翻出来搞得身败名裂吗?一个个都活腻歪了?她在骂谁?他们查到谁的头上了?也敢骂景王活腻歪了,果然十七年前,李氏失去了宣国公夫人之位。
朱妙华止不住的暗恨,恨完之后第一次又悔又怕了起来,若是早知道那样还杀不死李斐,她就不动手了。
可是这种事情,万金也买不到‘早知道’!
朱妙华在祈祷,她平平安安的过了今天,她要倾尽所能的辅助景王登位,否则她重生的一世,就都要活在这种恐惧中了。
二十年了,许氏刚来宣国公府的时候诚心以李月为榜样,后来对表哥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每每见了李月都是战战兢兢,如今十七年的高位,多多少少在李月面前有了一些底气,女人的那股子争抢嫉妒之心在支撑着她,她一脸的懵懂伪装得浑然天成,向朱钦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朱钦拍桌道:“败德丧家之事,若罪证凿凿,我必大义灭亲,绝不姑息。”
“国公说不明白,还是由我来细说吧。”后面一通长篇,李月先呷了口茶润了嗓子,事无巨细,一股脑儿的往外道:“……说起来也是襄王殿下擅离职守,殿下的仪仗已经往广西去了,他疾驰回来,就和我的女儿同车去了郭家的别庄。”
朱妙华告诉自己,她要学会麻木,赵彦恒前世做的比这么点儿荒唐多了!
“我家里十年的老仆,胸腔两节肋骨勾断,断骨倒刺,扎破心肺,然后马车坠崖摔在岩土上,一颗眼珠子爆了出来,臂骨砸断刺穿面颊,两根大腿骨横穿出膝盖,全副内脏四分五裂,化成一滩捡都捡不起来的碎骨血肉!”李月站在那里,像一头爪牙锋锐的母兽:“若非天佑我儿,我儿就是这样一具尸体!”
朱秒聪真的是毫无防备的,就那么被抓来听了这件惨烈的真相,听着都阴风嗖嗖,以至于战战发抖。
朱妙华看着妹妹这副样子,也如此伪装起来,双眼氤氲出害怕的泪水。
李月脚边放着一个木箱子,说到此,李月把木箱子一脚踢开,里面一个挠钩一把飞刀,栓着两丈的长铁链。
“除了寻常的刀剑,杀我女儿的就是这两样兵器,这两件兵刃还取了两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勾魂爪!”
“银蛇刀!”
李月一边念着,一边飞掷出去,勾魂爪猩红,银蛇刀冷寒,就砸落在许氏的脚前。
许氏早已经听得惧怕,正站在朱洪的身侧,九岁的朱洪也看到这两样恐怖的兵器就迎面朝他掷过来,哇的一声,后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