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初思忖了会儿,低声道:“待会儿寻得时机,本妃引开他们,王爷的安危便交给你们了。”
暗卫微愣,没想到纳兰初会如此说,看向纳兰初的眼睛都含有不可置信之色。
王妃本就是大家小姐,又被王爷捧在手心里,危机时刻,她的安危自当由他们相护,然而现在,王妃却主动提出自己冒险引敌。
众暗卫都没有想到纳兰初会如此牺牲。
纳兰初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看着孟玥沉睡面容上皱起的翘眉,深情道:“来敌不知目的,或是杀他,或是杀我。或许我们可以一起逃,但若那些人要杀的人是我,岂不连累了他。他为我牺牲良多,此时我牺牲又有何妨?”
纳兰初抹了把别离之泪,慢慢走到孟玥身边,低头吻向孟玥的额头,明知他不会听到,却还是低声道:“以前你总是照顾我,总是为我着想,而有时候,我还与你闹脾气。这一次,就让我来为你做件事吧。”
将孟玥放下,转身面对暗卫,沉声吩咐道:“待会儿我去引敌,你们趁机带王爷逃走,一定要让他活。若你们能带王爷安全逃离,便去将柳长青与茶楼抓的刺客交给王爷,他两人的地址本妃会告知你们。还有,本妃想请你们答应一件事儿。”
这话明显有吩咐遗嘱之意。
暗卫面面相觑,不敢应下,也不好不应。
纳兰初看暗卫脸色,突然弯下膝盖,就要下跪。
离她最近的暗卫一惊,忙虚扶她一把,说道:“王妃折煞属下了,王妃若有吩咐只管说,属下们尽量办到。”
纳兰初淡淡一笑,“若本妃死了,你们安全脱险。那么王爷脱险至康复的这段时间,他定是主不了事儿的,恪王府中之事贵妃必定把持。而这段时间,我要你们时刻保护世子安危。”
王爷受伤,若王妃身死,世子还小,王府之事必由贵妃把持,此话倒是不错。但贵妃对世子一向很好,王府有贵妃把持,世子还能有什么危险?
众暗卫都是不解。
只听得纳兰初苦笑道:“具体事情本妃不便多说。你们只需要记得,你们要保护世子的安全,而这个世上除了本妃,便只有王爷不会害他。”
此次刺杀虽不知幕后主使,但白天在茶楼以及湖边的刺客都是谦贵妃的人。
谦贵妃能下这么大的血本除掉她,便也会想办法除掉包子。毕竟,她觉得包子不是孟玥的孩子,用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方法让包子死去,能让包子合情合理地消失,又正好为孟玥下一个儿子腾世子之位。
而害包子的举动,即便孟玥事后知道,但那又如何,人已经死了,不管怎样都无法挽救。
纳兰初再次强调,“除了本妃与王爷,其他任何接近世子的人,你们都要防着。特别要防着贵妃。”
暗卫仍是不解,却并没多问,纷纷应下。
夜色弥漫得更厉害,若不是山洞内升了一堆火,恐怕伸手不见五指。
纳兰初与暗卫们假装没察觉外面之人,几人不时在山洞内发出点声音以稳住外面敌人。
不多时,便听见外面不一样的声音。最开始发现山洞外有人时,除了来人时的窸窸窣窣声,便没了其他声音。这时候的不一样,应该表明了外面那些人等待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就快动手。
其实,纳兰初不是没想过在刚发现外面异常之时带着暗卫突袭,但这样做的成本太大,孟玥正晕着,她不敢拿孟玥冒险。
拖到现在,该是时候了吧!
纳兰初不舍地看了眼地上男子,他睡得很平静,但眉头却下意识的皱起,纳兰初笑了笑,伸手抚向他的俊眉,却发现怎么也抚不下去。
她吻了下他的唇,或许这一次,我们便是永别。
若我们都活着……
你不是想要孩子么,我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急迫地想要孩子了。若我们都活着,就算包子是你的孩子,我也愿意为你再生。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初儿,出来。”
陆舒……
竟然是陆舒,纳兰初的心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紧。
若来人是谦贵妃派的,那么他们绝对不会杀孟玥,只会杀自己。若来人是一般的仇家,那么她和孟玥两个或许都是目标,但这种情况也比现在好的多。
现在,陆舒来了,依着他对自己的心思,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顶多被他抓去。但孟玥的处境,却不是般般的艰难了。陆舒碰上昏迷的孟玥,不往死里整才怪。
正是焦急之际,又听陆舒道:“初儿若不出来,舒便下令乱箭齐发,让你死在山洞里。初儿,你可要想清楚了,出来了,便能免遭殃及。”
陆舒的意思,便是让纳兰初先出来,等她一出,便开始杀山洞里的人。
众暗卫看着纳兰初,等待纳兰初的命令,纳兰初沉脸不说话。
陆舒又道:“既然不出来,那便……”
话之际,冷不防被纳兰初打断。
“我出来了有什么好处?”
“可以活命,初儿若不想死,便出来。”
纳兰初冷笑,“我出来了,好方便你们杀恪王?”
纳兰初的语气……让陆舒淡了笑颜,“真聪明,不过舒想,依初儿的聪明,应该不会笨到舍命陪恪王一死吧。”
纳兰初破口道:“我就是要陪恪王一起死怎么样,就是不出来。我知道你有种杀恪王,但你要再有种些,便将我和恪王一起杀了。我们死在一起,正好应了生同眠死同穴,下辈子还做夫妻,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做夫妻。”
想起陆舒看自己的眼神,纳兰初觉得他对自己或是原主的感情绝对不浅,甚至还很深。
自己要是死了,他舍得么?
纳兰初想了想,便拿过一把刀,只身走到山洞口,将刀驾到脖子上,“我与恪王同生共死,若不想让我死,便也放了恪王。”
陆舒的脸沉得想要杀人,浑身散发的寒气便是身边属下都不由一惊。
山洞外的人都是追踪成员,众位身怀武艺,夜里的所见视线比之常人要好的多,虽夜里不能如白日般视物,但也能瞧出近处之人的面色表情。
看陆舒的脸色阴沉至极,众属下不敢惹。主子性格一般都很沉稳,能引起他大怒之人少之又少,恪王妃可算是极少的部分。不过主子的性好让他们奇怪,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偏偏喜欢这嫁过人、生过孩子的恪王妃。
陆舒忍了忍,放低声音道:“初儿,把刀放下。”
“放下还怎么威胁你。”纳兰初直接道。
陆舒脸色更难看。抿着唇不说话。
纳兰初冷笑一声,以为自己如妓女棋儿一样,明着要死却不敢死么?额,她还真有点不敢死,但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一无所惧。
演技要高,才能骗到陆舒。
纳兰初作势要抹脖子,果然,便听陆舒制止道:“住手。”
纳兰初停了动作,可陆舒却不表示了。
纳兰初一怔,暗骂陆舒狐狸。
因自己方才的停顿,此刻恐怕已经暴露出自己不想死的心理。停了动作,接着继续去死恐怕不能糊弄陆舒。
纳兰初微顿了顿,便道:“我不想死,但若恪王死了,我绝对不苟活。你别以为我怕死便不会死了,为了恪王,即便是怕,我也敢死。”
既然陆舒已经知道她不想死,那便直接承认。
陆舒紧紧地盯着她脖子上的刀,神情复杂,内里不知想些什么,如两种决定相冲突斗争,最后,终是说道:“好,我答应你。”
纳兰初松了口气,却听陆舒提出条件,“放恪王可以,但你必须跟我走。”
刚放下来的刀又想架在脖子上威胁,但想到陆舒不是好说话的人。若自己不妥协一番,恐怕孟玥根本走不了。也罢,先稳住他,待孟玥脱离危险,自己再想逃离的法子。
*
次日,原阳城的某处客栈。
纳兰初与陆舒坐一桌,追踪成员另有几桌。店小二服务态度甚为殷勤,时不时地朝纳兰初与陆舒看去,眼睛里写满了笑意。
纳兰初狠狠地朝他瞪过去,店小二立刻收回眼,干笑一声,“相公娘子慢用。”
滚他~妈的相公娘子,她才不是陆舒的娘子!
陆舒为她夹菜,她不领情,冷哼一声便不再与理睬,也不吃他夹的菜。
陆舒冷声道:“不吃,我便当场办了你。”
纳兰初一惊,咬牙将碗里的菜吃掉。暗恨陆舒吃准了自己不想他碰的想法,所以不论大事小事他都来威胁。
话说,昨夜她为救孟玥而留在陆舒身边,本想着夜黑风高,该怎么逃过陆舒可能对她做的事情,不想陆舒当时并没有起那心思,而是带她连夜来到原阳城。
来原阳城的路上陆舒没起心思,但并不代表已到原阳城后陆舒不起心思。
他不是孟玥,就算有如孟玥般爱她的心,却没有孟玥般对她的包容。就比如,孟玥在最初得知包子身世时,就算不喜,可不止没对包子怎样,反而还对包子那般好。但陆舒,却给包子为春药,企图毁了包子。
这就是差距。
纳兰初不敢惹毛陆舒,只得受他所逼。
饭后,几人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宅子。
荒弃已掉了一半的门牌匾,大门都是破碎的。而随着慢慢进到宅子里面,意料之中地愈来愈破败,处处布着蜘蛛网,轻轻一脚便能踏出灰尘。
纳兰初跟在陆舒后面,见陆舒对这宅子的情感很是复杂,他的双眼不由流露的感情似是依恋,像是穿越了很久的年成。
纳兰初没心情陪陆舒忆旧,也不知道陆舒忆什么旧,但她却不敢表达出一点不满。
陆舒突然伸手,想抚上纳兰初的脸,却在刚要触碰到纳兰初时,被她急忙躲过。
陆舒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纳兰初暗恼自己这惯性,如今在清醒的时刻,除了孟玥,竟厌恶一切男性的触碰。被陆舒摸一把又不会少块肉,自己躲过他,且还是在他属下看着的情况下躲过,既伤他面子又伤他心。
要是陆舒恼羞成怒当场要了她怎么办?
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纳兰初咬了咬牙,将脸凑过去,面上却急忙笑道:“刚才我以为你要袭击我,所以……所以躲得急,不想你竟要与我调情。要不,你再摸摸?”
追踪众成员嘴角同时一抽。
陆舒面上更是不好看,双眸深深地盯着纳兰初的眼睛,眼底同时映出眼前女子的一脸无辜。
纳兰初一脸无辜地看着陆舒,摸摸头,不解般问道:“我说真的,无半句谎言,你摸不摸?”
陆舒的脸成功黑了。
纳兰初暗笑,就要这么恶心他。连对自己那么包容的孟玥都老是说自己这番举动不矜持,就不信还恶心不了陆舒。
心虽这么想,但面上却不显,仍睁着澄澈的双眸,一眼不眨道:“你摸不?不摸我就不让你摸了。最后再说一次,真不摸?不摸算了,想摸我也不让你摸了。”
纳兰初收回自己凑过去的脸,最后决定再恶心陆舒一把。
她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嘟囔道:“好好的花容月貌,竟没有人摸,太伤心了。”
陆舒的脸已经黑得不知道用什么形容。忍了忍,却非常淡定的转过身去,不去看纳兰初。
而周围的追踪成员,都自动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低头数地上蚂蚁。
想不到陆舒还挺能忍。
这离陆舒彻底恶心自己而对自己放手的时候,该有多远?
尽早让陆舒恶心自己总是好的,纳兰初想了想,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遗余力的继续恶心他。
只要见好就收,不过分了,便不会惹他怒极,这样应该能保住清白吧!
纳兰初心里有了计较。
接下来,纳兰初充分发挥了恶心人的功夫。
陆舒似乎想在这宅子里待几天,因此上午,便让属下们收拾打扫一番。
这时候,纳兰初非要自己也去,故意搞破坏,追踪成员心有怒气却不敢言明。纳兰初又故意将自己浑身弄得脏兮兮的,时不时摔个跟斗,再爬起来咧嘴一笑,活像个乞丐无赖的说些话,让人听了很不爽。
中午吃饭时,她不用筷子,双手齐上,动作之快仿佛比人家干了一上午活儿的人还要辛苦,这番情景,让同桌以及周边几桌的人都吃不下饭。
此类事件多不胜数。
*
恪王府。
经过近一天一夜的救治,孟玥苏醒过来,眼前一番景象让他微微皱眉。
床边谦贵妃眼睛已哭得红肿,贤王五公主在一旁低声安慰,贤王妃坐在几个孩子身边,她抱着孟天昊,替孟天昊擦干眼泪。人都齐了,却独独不见纳兰初。
孟玥回想自己最后一次见纳兰初的时候,那时,初儿和他说了一句话的同时,他觉得全身精力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不知后事如何。
初儿,初儿怎么样了。
孟玥皱着眉头细想,这时,却听孟天昊惊叫一声,“父王,父王醒了。”
孟天昊激动的跑到孟玥身边,小声抚摸着他皱起的双眉,不知不觉间,眼泪又留了出来,小声说道:“父王还痛么?”
孟玥摇头,扯出一丝笑容,“父王不痛,你母妃呢?”
此话一出,孟天昊哭得更厉害,已渐渐从方才的低声哭泣转为放声大哭。
孟玥本就沉下的脸更是沉了,视线渐渐移向床边的众人,移过谦贵妃,移过贤王妃,最终放在贤王身上,沉声问道:“三哥,初儿呢?”
“这……”贤王面带难色,不正面回答,只看向谦贵妃。
这一番举动让谦贵妃又憋了一口气。原来趁着孟玥昏迷,她想趁机杀了孟天昊那孽种,却不料这孽种竟有数名暗卫保护,若只是暗卫相护她也不放在眼里。但贤王与贤王妃却似乎参与其中。儿子和儿子参合其中,她自是不好下手。
孟玥昏迷不醒,她的心本就烦躁,再有孟天昊的事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如今,她儿刚醒来便宝贝这孽种与纳兰初,竟一句话也没和她说。
谦贵妃气得惨了,也不回话,只关切地对孟玥道:“玥儿如今可好些了?”
孟玥淡淡道:“还好,谢母妃担忧。”
谦贵妃一怔,随即心痛起来,玥儿如今,应是发现了她派此刻杀纳兰初一事。其实,事前她也想过若玥儿知道此事会如何,或许会恼她,却不想他竟对她开始有了生疏。
如此想着,谦贵妃心有慌意。
纳兰初说,若自己杀了她,便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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