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纳兰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她的心提到九霄之外的上空,悬着极度不安。
来人是陆舒,纳兰初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情,但想到原阳的事情,纳兰初便不确定陆舒会否放过她。
陆舒掀开墙边茂盛的树枝,俊眉微皱,睿智的双眼紧紧盯着纳兰初。纳兰初下意识朝后面缩了缩,双手紧紧捂住莞儿孟天烨的嘴巴,两孩子紧紧贴在她胸前,明显不好的心里素质支使着身子颤抖。其实,纳兰初的身子也在颤抖,只是微微地不易察觉。
陆舒看了一眼,便回到明帝身边,摇头道:“原是小的多疑。”
既然是多疑,明帝也就没唤宫人,只对莫邸沉声道:“仙丹的事情,若遇上棘手的事情,来不及与朕说,便直接先斩后奏。”
莫邸低头应声,待明帝离开,周围把风之宫人太监撤走后,莫邸低声道:“怎么回事?”
“是初儿。”
莫邸走向墙角,见正整理衣衫的纳兰初,淡淡道:“恪王妃命大啊,若不是陆舒,今日你的命必将保不住。”
确实如此,但纳兰初不会谢陆舒。
纳兰初冷冷地看着两人,怒道:“又是陷害,玥招你们惹你们了?老是与他过不去,有病啊你们!”
陆舒讽笑,“这辈子,我还真和他过不去了,或许,下辈子还会继续纠缠。只要你一天不回到我身边,我便一直和他过不去。”
“威胁一个女人算什么,有本事你朝明帝砍上几刀,那才叫威武。”纳兰初指着陆舒骂道:“真男人没你怎么窝囊!”
“是么?初儿的激将太拙劣,舒不知道什么真男人,只知道若夺不回你,那才不是男人。”
陆舒嘲讽地看着她,慢慢回话,莫邸沉默着没有说话。
纳兰初不想和他争辩,终是愤愤而去。
两孩子察觉纳兰初极其气愤,怕更惹她心烦,也就敢说话。回到谦贵妃殿中时,贤王妃已经出来,正焦急地向四周望纳兰初与几个孩子的身影。
瞧见纳兰初,贤王妃忙快步而去,“初儿,你们去哪里了?”
纳兰初道:“御花园玩儿去了,让三嫂挂心,是初儿的欠考虑了。”
贤王妃嗔怪一声,“说这话做什么。至于出宫,三嫂会等沫儿放学,初儿你呢?”
“嗯,我也等昊儿。”
几个来到尚书学,途中闲聊了会儿,等到孩子后各回各家。
今天的心情自是极其郁闷,陆舒阴魂不散地碰上了,还陷害孟玥!
纳兰初只觉得整个胸腔的起伏都不由她控制。
孟玥安慰道:“不过几只苍蝇蹦跶,初儿不必气恼。”
“苍蝇?说得轻松,经他们人算计,要是父皇怒火冲天,不经大脑权衡利弊而直接下令杀了你怎么办?那可是你父皇心心念念的仙丹,长生不老啊!”纳兰初指着孟玥咬牙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还笑,笑什么笑?我要是你都笑不出来。”
虽然孟玥倒了,她自己多半也活不成,但她对孟玥的担心绝非源于自己。
孟玥却笑着安抚道:“初儿放心,我心里有数。”
纳兰初的声音小了点,皱眉道:“早知道莫邸会那么说?”
孟玥点头,“陆舒独自离京,后是莫邸下江南,父皇这里总得给个说法。他俩人与我不对付,利用仙丹一事将污水泼在我身上,并不奇怪。”
孟玥分析的极对,那这么说,莫邸陆舒的算计他预料,那在这番算计之下,明帝会做什么,想必孟玥也知一二。
纳兰初问,孟玥只道:“我与纳兰氏相比,父皇最忌讳纳兰氏。若我所料不错,这段时间,父皇会让将军府不太平。”
*
大户人家妻妾等级极森严,妾室每日必须给正室晨昏定省,定规矩听训什么的。当然,也有一些奇葩人家根本没有妾的晨昏定省。而将军府就是奇葩人家之一,可谓京城显贵中的典范。
但这段时间,因纳兰老将军回来,纳兰将军恢复了妻妾规矩。
于是,从未晨昏定省的纳兰将军府,正室开始给妾立规矩。
这天,纳兰初陪纳兰夫人用早膳,看着厅中站着的一干花花绿绿地妾室,眼花缭乱得紧!
将军府的妾本不怕纳兰夫人,但在纳兰初回府的第一天说的话的震慑之下,包括云姨娘在内,大部分妾室也都对纳兰夫人毕恭毕敬的。
但不管在哪里,仿佛总有那么几个出头鸟来挑战正室的威严。
这不,纳兰将军前不久纳的美人不服纳兰夫人了!
丽姨娘嬉笑道:“夫人,妾进府已有两月,怎的前头还没这规定,现在却有了。”
纳兰夫人淡淡道:“老爷定的规矩,你有疑惑只管问老爷。”
“老爷前朝之事已够辛苦,后院本是夫人该管辖,但夫人却推脱给老爷,这……”丽姨娘道:“夫人,依妾身看,这种小事情,便不用麻烦老爷吧。”
这妾未免太嚣张了,纳兰初抬眼看向丽姨娘,但她却并不急着帮纳兰夫人,对于这种事情,她想看看纳兰夫人会如何处理。听闻丽姨娘是纳兰将军近期宠爱的妾,但前几年大都是云姨娘独领风骚。纳兰夫人不算笨人,但身为正室却被还被妾室欺压,纳兰初早就想知道答案。
纳兰夫人淡淡道:“你说既是小事,不麻烦老爷,却为何与我说?”
丽姨娘挑起翘眉:“夫人和老爷不一样,老爷是天,妾身是老爷的人,夫人敬着老爷,妾身也敬着老爷。”
配合丽姨娘的故意起伏的声音,言下之意便是,老爷和夫人不一样,老爷需敬着,夫人便不需要了。
丽姨娘话说完,竟还补了句,“新人旧人,这其中的分别,不用别人说,自个儿也应知道。”多少男人只见喜人笑不闻旧人哭,多少后宅女人将青春葬送给这样的男人。
这种话说给已多年不受宠的纳兰夫人听,其间是何意味,不用多说。
这般挑衅的话,若是纳兰初,她早便抽上几巴掌了,但她侧目之下,却在纳兰夫人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沉痛。
纳兰初心里突然咯吱一声,这纳兰夫人,该不会真爱纳兰将军吧!
这下要命了,女的是怨女,男的却不是痴男。更要命的是,这对男女还是她纳兰初的父母。
纳兰初只觉得头大,这厢,丽姨娘的话似乎触弄了纳兰夫人多年来藏在心中的弦,纳兰夫人眸光微变,语气严厉了些道:“新人旧人都是人,到头来都会年老色衰,但嫡庶却是永远不变,丽姨娘,我没刁难你,你也别过分了。”
这话若放在两个身份平等的人身上或许有效,但却是在身份上占有绝对优势的正室对妾说,这成果能有多少,可想而知。
丽姨娘捂唇笑道:“即便年老色衰,也自是夫人老得快。夫人,你还没说晨昏定省的事情,为何这般折腾我们,难不成夫人看我们这些姐妹们娘家势力单薄好欺负?”
话一落,屋中便响起了一巴掌声,丽姨娘捂着脸,气愤地看着纳兰初,“你竟敢打我……”
纳兰初转了转手腕,漫不经心道:“怎么了,莫不是你想说恪王嫡妃还打不得你一个妾。”
她观察纳兰夫人的反应,所以没动声色,但这并不代表别人能无视她的存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她便会帮纳兰夫人。
纳兰夫人知晓纳兰初想替她出头,但她神色间却有些不自在。
纳兰初没看纳兰夫人的异常,只冷冷地盯着丽姨娘,丽姨娘恨恨地盯着她,咬牙道:“我是长辈,恪王妃又如何,长辈面前失了礼,你的名声将会全毁。”
“所以?”纳兰初冷眼看着她。
“向我赔礼。”丽姨娘咬牙道。
纳兰初定定地看了丽姨娘会儿,视线随着丽姨娘浑身上下移动,从眼睛移到耳朵,从美貌的脸一路向下至脚。纳兰初的嘴角突然又嘲又笑,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在一屋子人或是看戏或是担忧的眼神之下,倏地厉声道:“白厢,让丽姨娘身上挂点彩。”
白厢低声应道。丽姨娘不可置信的眼睛透着浓厚的惊恐,下意识后退的身子被白厢轻巧的捉住。
没等丽姨娘说话,白厢抬手便是打。
刚才还在嘲讽纳兰夫人在丽姨娘面前丢脸的妾室们无不变脸,心下颤抖的厉害,但当纳兰初淡淡的眼神撇过她们时,一个个连动都不敢动。
纳兰初冷笑。长辈个屁,一个妾还敢自称她长辈。拿名声来威胁她?不好意思,对于丽姨娘这种笨人来说,威胁只能让她更厌恶,且名声她并不在乎。
至于赔礼,是啊,现在正在赔礼啊,只是赔去的礼丽姨娘能否受得住,那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纳兰初慢腾腾地品着茶水,耳边传来连续不断的啪啪声与女人的哀嚎声,眼前是丽姨娘痛得狰狞的脸。纳兰初心里越来越爽。
估摸着差不多了,纳兰初便叫停手。白厢松手,丽姨娘便瘫软在地上,纳兰初轻轻走去,勾起她的下巴,低声道:“本妃的赔礼,丽姨娘可满意?”
丽姨娘下意识想远离纳兰初,然而刚要退下去的下巴却被纳兰初死死捏住,纳兰初的脸上渐渐布着狠厉,“满意么?”
丽姨娘连连点头。
纳兰初啪的一巴掌下去,本就已经打肿的脸经不住纳兰初的力道,即刻痛得发狂。丽姨娘痛嚎一声,便听纳兰初道:“说人话。”
“满意。”丽姨娘忍着牙齿上的痛楚说道。
纳兰初点头,“嗯,满意就好,丽姨娘一个长辈,若赔礼轻了让姨娘不满意,本妃势必伤心内疚。不过既然丽姨娘满意,那本妃便放心了。”
丽姨娘不敢说不是。只觉得纳兰初如地狱中的恶魔,希望这场噩梦能早点结束。
纳兰初起身走了几步,背对着丽姨娘的身子却突然转过身,惹丽姨娘心里惊颤无比。
纳兰初皱眉道:“方才你说你不满晨昏定省?”
丽姨娘明白纳兰初想为她母亲做主,忙自打嘴巴道:“是妾身的错,妾胡闹到夫人这里,是妾身的错,请恪王妃责罚。”
“责罚?丽姨娘一个长辈,本妃怎好责罚你?传出去,就算父亲不治本妃,天下人也会指点本妃的不是。名声嘛,本妃还是要的,丽姨娘,你说呢?”
丽姨娘心里惧怕无比,唇齿搅动地太快,生生将咬了下舌头,但还能吐字不很清楚的说些话。“妾……妾身失言,恪王妃恕……罪。”
纳兰初皱眉道:“你一个长辈,向本妃求饶,这传出去,不正让天下人指着本妃的脊梁骨骂本妃不孝么?”
纳兰初揪着这句话不放,丽姨娘不管怎么解释都不行,她心急如烧上眉毛的火苗,仿佛纳兰初就是不让她灭火一般。丽姨娘恐惧无比,纳兰初能当众对她这样,便能杀了她,强烈的恐慌之下,丽姨娘忙向纳兰夫人求饶道:“夫人,全是妾身的错,妾猖狂,与夫人闹不是乃大罪,求夫人责罚。”
这倒是求到地方了,凭着纳兰初对纳兰夫人的了解,她觉得纳兰夫人肯定放过丽姨娘。
果然,纳兰夫人的轻轻的声音传入纳兰初耳中,让纳兰初心下有些烦。
她本是帮纳兰夫人,结果纳兰夫人却主动松气,纳兰初想想都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纳兰夫人要放人,纳兰初直接让丽姨娘滚出去。众妾不敢主动请求离开,好在纳兰初看了心烦,直接示意众人离开。
纳兰夫人看着纳兰初的眼睛有些发红,纳兰初知道她有话说,便让众丫鬟们也一同出去。
不一会儿,屋中便只剩了两人。
纳兰初坐在桌前,有些不想去看纳兰夫人,但考虑到她身为母亲,也为自己操过不少心,便也没过多摆脸色。
屋中渐渐静了下来,两人同桌而坐,纳兰夫人叹了声道:“初儿,方才之事,娘知道你在帮娘,可你不能那么对丽姨娘。”
“为什么?”怎么一个妾还不能对付?
纳兰夫人道:“他是你父亲的新宠,若伤了她性命,你父亲必定更不喜你。”
刚才纳兰初的确存了想要丽姨娘性命的心思,照这么看来,纳兰夫人阻止她是为她好。纳兰初心中微暖,同时为刚才错怪纳兰夫人不识趣而愧疚。
但纳兰将军的喜不喜欢,纳兰初并不放在眼里。她低声道:“娘,初儿不在乎父亲的喜欢。父亲喜欢便喜欢,不喜欢初儿也不伤心,更不会有什么损失。倒是那丽姨娘,一见就是个不安分的主,这种人只有死了才能永绝后患,方才没弄死她,待初儿离开将军府,她要再来找娘麻烦怎么办?”
纳兰夫人拍拍纳兰初的手,“娘不会受欺负,你放心。”
不会受欺负才怪,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让纳兰初怎么能放心,妾欺压到头上,她娘竟然都不做有力反击!
不过想起纳兰夫人平日的性格,给她说男女妻妾说得头头是道,完全不像在妾室面前没有不反击的个性啊!纳兰初疑惑,不住联想到刚才纳兰夫人眼中的那抹沉痛,惊道:“娘,你对父亲有真情?”
纳兰夫人一愣,渐渐低了头。
纳兰初道:“这便是了,娘这么多年来容忍父亲的妾室,竟也是为父亲。”
*
“玥,我娘竟然对纳兰将军是真爱?”纳兰初捂着额头道:“实在不能理解,纳兰渣渣对娘那般不好,曾经还想杀她,但她却还是死心塌地地喜欢他。不能理解,不能理解。”
孟玥道:“或许纳兰将军与岳母也有过甜蜜的时候,只是那些甜蜜如今都不复存在。”
“曾经有过又怎样,现在不也没有了,可娘竟还喜欢,这感情……还真是……非我等常人能理解。”
孟玥沉声道:“那你可否为常人?”
纳兰初想了想道:“天下芸芸众人,我就是其中渺小的一个,你说呢?”
孟玥的眼睛暗了暗,纳兰初却笑着拍他的肩,“孟玥同学,别为我说的话失望,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情话谁都能说,但难能可贵的真正天地合之时还抱在一起不松手的夫妻。你也别想太多,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平日听情话乐。”
孟玥挑眉道:“那天地合之时呢,可否愿意让我听?”
纳兰初点头如啄米。
孟玥低头一笑,其实纳兰初想说的是,孟玥同学,你已经被乐昏了头,让你心情不好的问题源于纳兰将军与纳兰夫人,但让你心情好起来的却是情诗的誓言。
但接下来,纳兰初才发现孟玥并没有乐昏头。
孟玥皱眉道:“于今日的事情,还没完,丽姨娘受了委屈,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纳兰初想了下道:“她会找父亲做主?”
孟玥点头。
“那你说,父亲的态度会怎样呢?帮丽姨娘责怪我和娘、还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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